吃阴饭

得，看来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先带着他去找师父，让师父给他浇浇冷水吧，我是劝不动了。

我和乌云不再停留，直奔张家。这一路上，我俩这形象可以说是极为抓人眼球，凡是路过我俩身边，没有不驻足观看的。不一会儿，便到了张家院儿门口。

张明的棺材应该已经被张家人按师父的吩咐烧掉了，此时正看张彪和几个来帮忙的亲戚正在拆灵棚。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追问道。

“往东边走的，”张彪拿手一指东边，说道：“走的时候还听他们说黑瞎子沟什么什么的。”

“黑瞎子沟？”

“对，黑瞎子沟。不过我也就听见这么一个地名，他们走的急，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那您忙您的，我就不打搅了。”

辞别了张彪，我拉着乌云就往外走，临走还不忘把师父的自行车推上。那开吉普车的两个人身份可疑，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师父昨夜和尸香鬼鲵一场恶斗，又身中尸毒，我怎么能不担心。

“怎么着师兄，咱师父让那俩开吉普车的给带走了？”乌云此时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俨然一副同门师兄弟的口吻。

此刻我也没心情再纠正他的称呼，停下脚步，十分严肃的对他说：“乌云，再跟着我往前走，可能要遇到的危险是你想象不到的。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更不能把你往火坑里头带。你听我一句劝，先回家去。等我和师父安全回来，咱再商量拜师学艺的事儿行不行？”

“不行。”乌云的回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你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犟呢。”我急的直跺脚。

“关健这趟用的着我啊。”乌云把头一扬，说道：“黑瞎子沟嘛不就是，那地方我熟啊。”

“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熟？”我有点不相信。

“那可不是咋的，你跟镇上的老人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爷爷早年间是这一片儿响当当的老猎人。”乌云神情骄傲的说道：“我小的时候跟着我爷爷，那可以说是穿林海踏雪原气冲霄汉，什么地方没去过。黑瞎子沟现在为啥没黑瞎子了知道不？那是让我们爷俩给打绝乎了。”

“你可别吹了，还让你们给打绝了。说正经的，黑瞎子沟你真熟假熟？”我赶忙打断乌云，问道。

“那我还能糊弄你咋的，我不仅熟悉黑瞎子沟，还知道通到黑瞎子沟的近路。从那儿走，保准比他们开吉普车还快。”

“什么近路，怎么走。”

“说不清楚，你跟我走就对了。”乌云说完便不由分说抢着跨上了自行车，拍了拍车后座，对我说：“师兄，上车。”

“唉，带你去是可以，不过你记住了。要是遇见什么危险，你都得听我的。”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我无奈的坐上自行车后座。

乌云满口答应，随后骑着自行车载着我，沿着大路向东，飞驰而去。

还别说，乌云这体格是真的十分强壮。后边载着我这一百三十多斤，自行车骑得是飞快，脚蹬子都要让他蹬出火星子来了。行进间竟然让我有了一丝晕车的感觉。我估摸着两边要是插上翅膀，弄不好他真能把自行车蹬飞起来。

也不知道骑了多久，乌云载着我在路边一个山谷口处停了下来。

“师兄，到地方了。”乌云喘着粗气对我说。

“这哪是黑瞎子沟，这不是死人沟么？”我抬眼一看，这地方可以说是镇子的公共墓地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上只要是有人亡故，基本都会被葬在这条狭长的山谷里。如今，这条山谷已经快要被墓地填满了。我和师父是镇上的先生，平时经常给人主持白事儿，从入殓到入土，一条龙服务。可以说对这地方是再眼熟不过了。

“对，这条通向黑瞎子沟的近路，就在这里头。我跟我爷爷走过好几次了，绝对错不了。”乌云一拍胸脯，说道。

“那别墨迹了，赶紧的吧，前头带路。”我催促道。

乌云迈开大步就要往死人沟里走，我忙叫住了他。

“等等！”

“怎么啦师兄？”

“等我把自行车锁上。”

“不是咱镇上的人接走的。刚才来了辆绿皮吉普车，车里边下来一老一少，看架势挺有钱的。跟古先生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把古先生请上车带走了，看样子还挺急的。”张彪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

开吉普车的一老一少，那不就是早些时候载我和乌云那两个人？在我们这大山深处的小镇上，吉普车可个是稀罕物，不会是别人了，就是他们。看来这俩人应该不是他们自己所说的药材商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很可能和最近发生的事儿有关系。

“张大哥您节哀，我师父还在这儿呢么？”我接着问道。

“小石先生，您来的可太不巧了。古先生刚让人给接走了。和您前后脚的事儿。”张彪答道。

“接走了？谁家接走的？”我心想怎么这么巧，难道是谁家又出什么事儿了？

自行车一丢，我俩就又得靠两条腿赶路了。不过好在这里距离镇子已经不算太远。大概二十多分钟，我们一路闲聊着，就到了镇子口那颗参天的迎客松下。

“我得去找我师父了，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以后有机会再联络。”我转身向乌云告别道。

这个乌云尼亚罕虽然嘴是碎了点，不过人还是挺有意思的。说来悲哀，像我们这种吃阴间饭的，大多数人对我们有求时礼若上宾，无事时敬而远之。心里面很多话压着不能和人说，说了人家也未必信。所以我眼看都快二十岁了，身边也没什么朋友。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聊得来的，自然想要交个朋友。

“张大哥，这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我上前一步，问道。

“哎呀，小石先生啊。”张彪可能是乍一眼没认出我来，顿了一下，才说道：“都按照古先生的吩咐办好了，棺材全烧掉了，一个木片儿都没剩下。我这弟弟，命苦啊。”

“什么不孕不育，你这都哪儿学来的词儿。五弊三缺，这是所有修术法之人的命数。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这三缺。”我给乌云解释道：“只要学了这门本事，不论行善还是为恶，都逃不出这几个字。”

乌云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不在乎：“我不怕，我上面仨哥哥呢，传宗接代也不指着我。今天你这师兄，我是认定了。”

“别啊，我跟你一起走。”乌云整理了一下满身的烂布条子，说道：“我要拜师。”

“啥？”我听了他这话不由一愣，这都哪跟哪啊？

“嗨，现在谁还骑大二八了，人家城里都骑变速自行车了。”乌云也不管我高不高兴，嘴上不停，继续说道：“变速器一掰，要多快就多快，贼带劲我跟你说。”

“你这嘴怎么那么碎呢。”我略带嫌弃的打断乌云。

“我都想好了，搁伐木场混一辈子，没啥大意思。我也要跟古先生学能耐，以后当个大先生，光宗耀祖。”乌云胸脯一挺，两眼放光，仿佛远大的前程正在向他招手。

“要真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也不用心疼一辆自行车了。”我赶忙打断他的无限畅想，认真的对他说道：“再说了，修术法之人，命中五弊三缺必犯其一。别说光宗耀祖了，到最后无儿无女，老无所依都说不定。”

“啥弊啥缺？学抓鬼的能耐，还有这副作用？还能学的自己不孕不育？”乌云瞪大眼睛问道。

本打算取了自行车，好驮着乌云骑行回镇上。可没曾想，自行车扔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短短一晚上的功夫，竟然能让人给顺走了。

“丢了就丢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乌云在一旁安慰我，可在我听来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那可是牌子货，永久的二八大扛。”一百二十块啊，才骑了不到一年。想想就肉疼，我跟师父那时候东跑西颠的，一个月最多也就挣个三百来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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