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天下

突然间听到外边有人喊“活了，活了。”福伯赶紧出门，过了一会回来说到是那妇人命大，最终还是给大夫救活了。芸娘娘俩听到这话是齐齐出了一口气，那柳儿小娘更是拿手拍着胸脯，口里念叨着“好人有好报。”

不管怎么样没出人命都是好事情，福伯的神情也是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是对这娘俩的数落还是不停，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就是两人忘了本分需要受罚。听得多了杨钰也明白这是福伯不想这件事让自己对这娘俩有了疑心，大家族里对这种行为向来是严惩不贷的。

“好了，福伯。芸姨和柳儿都是好心想要办好事，只不过这办事的方式错了。”杨钰打断福伯的数落对这这户人家说。“恩......，芸姨既然认识这妇人。只不过时间久远，不知道今日这妇人如何。要是芸姨知道根底，留下也无妨，那几个老妇也一起留下。”

第二天，宇文觉带着些新奇的书来看望杨钰。两人闲聊，杨钰便提到这件事。宇文觉听完，哈哈大笑。

“你的福伯可真是一个烂好人，换做旁人那妇人可就了结了。”

“......若不是烂好人，那留下的就不是福伯了。”

“也对，你母亲费尽苦心给你选到这里，怎可能在你身边再留下钉子。可惜，”宇文觉感慨，“你母亲早早亡故，真是.......，哎，不说了。那妇人你怎么看？”

“那妇人刚烈，有傲骨。所作所为，恩......，不过死中求生罢了。”

“是啊，一个妇人尚且拼死求生。 可是，”宇文觉话音一转，双眼盯着杨钰。“那我看杨兄你为何常有死意！”

这次承了芸姨的情，秦娟也是在杨钰面前连连做各种保证。这件事就这样算是有了个了结，至于村里那些人或许有些小麻烦，不过这些就不许杨钰费心了，福伯就能解决。

只是在福伯带着秦娟回去时，杨钰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沉默许久。

几天之后杨钰见到了那个妇人，这是福伯领来向杨钰磕头道谢的。毕竟这妇人算是杨钰默认留下的，往后就算是家里的帮工。

这妇人姓秦名娟原本夫家在这都城南边的一座小城里，家中有个小商铺，家底也算殷实。不过这商铺被这城里的一个大户看上了，强买无果便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这家男人给陷了进去，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散了，家里老人早早就不行了，就剩下她一人带着一双儿女被赶了出来。

这妇人也是硬气，就一个人带着儿女熬日子，那几个老妇都是她在路上捡的，无人可依，就扯着一起过日子。其实这秦娟来到这村子就认出了芸姨，不过还是自己扛着这一堆人过活。也是后来芸姨看见眼熟，逼问几次才认了下来。

杨钰听完福伯的话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便跟着福伯下了岭。村庄破落，一路上只看见几只干瘦的黄狗。隔着一道篱笆看到一些家禽，还有些小儿光着身子瞪着大眼看着眼前的贵人。没看到几个成年人，听福伯说都去看热闹了。

来到村子中央，一间三进的大院，这便是杨钰在这村子里的住宅。门前是一片空地，这时村子里的人基本都聚在这里。门旁的大树下瘫坐着几个老妇，应该就是留到最后的那几个。看福伯回来立刻有几个老人迎了上来，看到杨钰，这几位老人便要不太熟练的行礼，福伯赶紧一个个的扶起，替杨钰说些客气话。之后便把杨钰领进院子，到了杨钰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个屋子。

“刚才那些人是村里的村老和村长，大夫是他们找来的，他们怕出了人命往后村子里的名声不好听。不过......”福伯顿了顿“这样一闹那几个人看来是肯定待不下去了。”

杨钰吩咐了福伯算是对这件事的结论，想来经过这样闹腾之后这几个人也算是有了落脚地。

回去之前杨钰特意在这个村子里转了转，破落、陈旧是这个村子给人最直观的印象。至于人除了那看着很令人尴尬的行礼方式外就没别的了，自己和这些人还是隔着一层。回去的路上听福伯讲，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是刚从外地迁来的。也就是这些人能安心在这原本的荒地上劳作，这都城旁的人眼界早就高了起来。

“这里面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这肯定不是柳儿的注意。”杨钰便看见福伯摇着头走到门边叫着柳儿和芸姨。

这芸姨便是福伯的妻子，布衣木钗，一副农家妇人打扮。两人一来看见福伯脸色不好，便低头站在一边。福伯在旁边对杨钰解释，这妇人原本和芸姨是旧识。两人小时是邻里，各自出嫁后逐渐便断了联系。不想再遇见时一个已经家破，只留下三人孤苦度日。本来单这妇人母子三个，福伯是打算将人留下。可是这妇人还带着五个老妇无论如何都不肯将这几个人放下，福伯就没办法自己做主了，这两天老夫妻两个还因为这个吵过几次。这次看着那妇人性命不保，芸娘就撺掇着柳儿在自己面前提上几句，至少要将那两个孩子留下。

这年月村子里的话事权基本都是这些人把持着，福伯这样说看来是那些人有了定论。杨钰过来就是像福伯说的露个面，具体问题还是这些人解决的。之后柳儿便过来上了茶，从柳儿这又听到另一个版本的说法，无非是村子里的人如何欺负孤儿寡母，那妇人又是如何果决，话里还藏着试探想要自己开口将这几人留下。还不待柳儿将求情的话讲完，福伯就过来请杨钰去用饭。

照例是那几样杨钰常吃的素菜，听柳儿说这里大部分都是柳儿的母亲也就是福伯的妻子做的。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调味料，但也将食物的味道发挥到极致。杨钰是很喜欢这样的菜式的，看着杨钰频频举筷，旁边侍候的福伯也开心了许多。福伯便随便说些村里的事情逗趣，但村里无非是些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话头转了几转还是到了今日那个妇人身上。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庄上近日来了一群逃荒的人。今日却出了一些事情......”这老人把话在嘴里咀嚼着却是说不出。看这老人为难的样子杨钰也是好奇起来，这老人在杨钰的印象里就是中国古代的那种典型的忠仆。能力说不上多么的高，就是一个普通人一生工作在某个行业里所能达到的高度。一个庄子，一群逃荒的人能有什么问题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人感到为难。或许是这群人里有别人安排进来的暗探，被这老人发现却碍于对方后面的人物无法处理；又或者这里面有杨家里过来闹事的......。杨钰这闲的许久的脑子借着这由头便不停的发散开来，一时间各种猜测不断。

过了一会杨钰总算是在福伯有些愧疚的声音中搞清楚了事情。原来春耕时庄子上来了一群逃荒的人，那时庄子上忙碌需要劳力，这群人就被庄上雇下来。最近这段时间春耕过去了，那些人也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本来这是件好事，逃荒的人本来生活无依，在这段时间里不仅吃住无忧还能额外得到一些工钱，能给自己往后的日子多少攒点本钱。按福伯的说法这些人走的时候都在念叨主人的好，那谢声是响了一路。只是这零零散散的人走了便留下一些无人可依的老弱妇孺，前几日做活的人多，这些人缝洗做饭总能找到口吃的。最近那些做活的壮劳力都离开了这些人也就没了什么活做，有门路的都想尽办法离开了。但最后也还是留下了五六个实在没去路的，这事就出在这几人身上。福伯的本意是每人送份返乡的盘缠让她们尽早离开，只是这几人不知如何偏要留在这里。村子里的人便要撵人，中间赶人的汉子话说的重了些，就有一个刚烈的妇人一头撞在了大树上。人现在正在救着，只是救不救的过来就看天意了。那妇人是那几个老弱的头，这一下这些人个个要寻死。那妇人还带着一双儿女，这一闹真是沸反盈天。福伯心软安抚不下来，便来求这小郎露个面，好让自己安抚这些人。

“刚才听柳儿讲了那妇人许多好话，福伯不如仔细讲下。”杨钰拿着碗筷颇有兴趣的问着福伯。

“这......”

“怎么？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自宇文那日探望过后，果如他所言空闲时间多了许多，基本每隔两三日便要来陪上杨钰半日。不过杨钰明显从他那日的口气中听出些问题，只无论杨钰如何旁敲侧击，这宇文都只是闭口不言。问得急了，只是用小事的说法来搪塞。

临近夏日，天气逐渐热起来。杨钰在外面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天长日暖，云淡风轻。杨钰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悠闲的度过一段时间，打开书，诗词闲话，风景佳人，看上一会心思就慢慢不知到何处去了。

“小郎，小郎。”福伯在叫自己，他睁开眼便看到福伯站到自己的旁边。有些迷糊刚才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双手揉揉眼，“福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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