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阴饭

不用师父说我也明白了，这邪门东西八成是那个摇铃铛的萨满巫师搞的鬼，弄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给自己添置一口汤锅。

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以前以为我们吃这碗阴间饭的，充其量也就对付些冤魂厉鬼。现在知道了自己就是井底下一只癞蛤蟆。尺高的道，在外行走，总有一天要遇上丈高的魔。

“师父，那笔录上写没写怎么对付这尸香鬼鲵啊？”我想既然有人能把这东西记载的这么清楚，那这位写笔录的高人就一定会有对付它的办法。

这畜生用两条手臂和粗壮的尾巴支撑起身体，头扬的老高。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努力将嘴巴张到最大，口中发出婴儿般哭声的同时，还不停的吞吐着腐臭之气，试图将远处游荡的阴魂吸引到自己的身边来。

此时的尸香鬼鲵似乎一心只想着吞噬阴魂，来加快自己的生长速度。并不理会站在他不远处的师父和我。

眼看阴魂也离棺材处越来越近。师父和我都知道，决不能让这畜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再次吞噬阴魂，加速生长，否则必然为祸一方，后果不堪设想。

“不予，先驱散这周围被吸引过来的阴魂，六丁开山术！”师父低喝道。扬手递给我一张六丁开山符。

所谓六丁，是我道门中的护法神将。因位施咒较为简单，所以在道门弟子禳灾拔秽的过程中，出场率极高。以我现在的修为，虽然不能像道法大师那样厉行风雷，制伏鬼神。但是要驱散几个孤魂野鬼，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接过师父递给我的六丁开山符，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脚下由慢而快踏起罡步，以收集星辰皓月中蕴含的精华之气。只须臾间我便觉得灵台中一片澄明。

我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如剑夹住六丁六甲开山符，稳稳念到：“天灵地灵，上帝敕行。飞捷使者，直符吏兵，天丁力士，承吾符命。收捕逆鬼，杵碎邪精，尽党收捉，急速奉行。如敢违拒，天有常刑。急急如律令！”

念完口咒，就觉得右手指间处一热，符咒瞬间燃起一团火，飞散而去。而我身边也腾起一圈隐形的气浪，向四周围炸裂开来，其势如开山掘谷，其声如平地惊雷。当然，这声音寻常人是听不见的。

也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缓缓聚拢过来的阴魂，仿佛同时收到了我发出的警告，慌忙四散逃离，片刻间便没了踪影。

那尸香鬼鲵见已经到了嘴边的大餐被我施咒驱走，登时便愤怒了起来，两手紧紧扣着地面，嘶吼着就向我和师父爬来。

幸好师父事先就在灵棚周围洒下一圈朱砂粉末。朱砂是极阳之物，而尸香鬼鲵为极阴之物，所以尸香鬼鲵对朱砂似乎颇有些忌惮。

只见那尸香鬼鲵被困在朱砂圈子中间，一时半刻不能脱身，是又急又气。嘶吼着用两只手狠狠刨着身前的土地，恨不得挖出条地道来。

“这些朱砂困不了它多久，”师父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我师徒二人合力施展一道天雷地火咒！”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生的这般妖邪的畜生。全身约有两尺余长，其中头部竟然占去身体全长的三分之一，活像一只巨型大蝌蚪，通体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粘液。无眼无鼻，嘴巴却有碗口大小，上下颚不规则的布满了细密如针的尖利牙齿。

最诡异的是，这尸香鬼鲵头部和躯干相连接处，左右竟各生着一条人类的手臂。这两条手臂约莫着有孩童手臂大小，瘦骨嶙峋，畸形怪状，却又让人莫名觉得十分有力。

而我又修行尚浅。就算可以施展这天雷地火咒，现在情况紧急又缺乏工具，也来不及画纸符了。难不成我们爷俩这二百多斤今天要交待在这了？

刚想到这里，棺材里忽然传来一阵琐碎的噪音，空气中腐烂的臭气愈发浓烈。我环顾四周，倏然发现远处竟有几缕阴魂被尸香鬼鲵吸引了来，正缓缓向灵棚处飘荡。

再看棺材处，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尸香鬼鲵已经整个爬出了棺材。

“师父！”我急忙大喊了一声。

听到我的喊声，师父一下子回过神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左腿张右腿弓，脚下猛地一发力，只一跃就跳出了朱砂粉末画的圈子。不得不说，师父六十多岁的高龄，还能有这种高来高去的身手，是相当让我佩服的了。

“不予，站到我身后来。”师父低声说道：“张彪，进屋去找些能点火的东西，干燥木柴，棉布浸油都行。还有，家里头还有生石灰没有？”

“那本笔录年代久远，多有语焉不详之处。关于怎么对付这尸香鬼鲵，只写了五个字，引天雷焚之！”师父看了看我，嗓音已然有些嘶哑。

天雷地火咒！我脑中瞬间就浮现出这种咒法。可师父跟我说过他早年曾遇到一场大变故，天魂受创，道行损毁大半，现如今已经无法再施展这种高级咒术。

“娃娃蛇？跟咱吃的那个娃娃鱼什么关系？”一听这名字，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娃娃鱼，几个月前跟师父出去吃席的时候吃过一回。那可真是鲜嫩爽口，一个字，香。能在这么恶臭的环境里想到吃的，看来大半天水米未进的我也是真饿了。

“跟娃娃鱼有个狗屁关系！一天到晚尽想着吃。”师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我也只是在一本笔录上偶尔看到过。这玩意儿大名叫尸香鬼鲵，幼体时以死人尸体为宿主，以魂魄为食。所食魂魄的怨气越大，生长的就越快，力量也越大。稍大一些就可以散发出强烈的特殊尸气，迷惑附近的游魂，让这些孤魂野鬼把它当作自己肉身，稍一靠近就吞而食之。尸香鬼鲵本身是阴气和怨气蕴化而成，体内暗藏大量尸毒，只要是活物，让他咬上一口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这东西的头骨硬如钢铁，是一些旁门外道炼化邪门药物的上佳容器。”

“有有有，仓房还堆着不少呢，准备明年开春给菜地施肥用的。”张彪急忙回答道。

“先去扛半袋子生石灰过来，越快越好。”

师父也立刻停止为张明超度，小心翼翼的走到在开了盖的棺材近前，探头向棺材内部看去。师父只看了一眼便如同遭了电击一般怔住了，一瞬间竟失了神，仿佛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看师父在棺材近前一动不动，可把我急了个够呛。按师父自己的话来说，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是大风大浪里边磨练出来的，什么妖魔邪祟都对付过，什么魑魅魍魉都见识过了。可是今天怎么就被这么一个棺材里的大“荷包蛋”给吓愣住了。

张彪此时也不敢再多问，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就跑回了自家院子里。

“师父，这棺材里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一溜小跑到师父背后，压低了嗓音问道。“听声音怎么像是个小娃娃？”

“真是邪了门了，棺材里面养的是条娃娃蛇！”师父咬着牙回答说。

“哇，哇，哇。”这哭声渐渐变得清晰。既像是初生的婴儿啼哭，又像是深夜里的老猫发情。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是刺耳无比，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用指甲死命的挠着毛玻璃，搅得我心神无法安定，浑身上下如同千万只虫咬一般难受。

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股黑气从棺材中升腾起来，瞬间弥漫在令四周。我心里暗叫了一声完犊子，今天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是怕什么来什么。棺材里的大“荷包蛋”肯定破了，声音就是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里面的东西怕是要出来跟我们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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