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可怜之人
董卓的话语刚落，那些匍匐在地的官员大半身体开始颤抖。
就连三公黄婉之流，也冷汗冒头。
“今日杀的人够了。”
“岳父大人这是像天下宣示你的杀伐果断？还是你的位高权重？”
“那依女婿之言，如何说法？”
“林某自以万民饮，投效岳父大人，不忘万民疾苦，奔波于两者之间，原以为能取得响亮声名，以壮西凉声威，如今岳父大人的行止背道而驰，华明实在伤心！”
“万民？可敌我手握之刀？不过蝼蚁尔，董卓还仰仗不了这些。”
与董卓谈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林晟转变劝说方式，将心一横，便冷声说道。
“岳父大人执意要做那无情无义，残暴不仁之人？”
“混账！我董卓上能治军统属，下能治民安家，何来的无情无义？这些该死之人，若不违背我董卓，不暗杀我董卓，我何来的大开杀戒，何来的残暴不仁？华明，你莫非被这些吟诗作对的文人洗了脑子？”
听得董卓如此执拗不可一世，林晟再也无法温言劝说，爆喝道。
“那依你的举止，董府内眷就是毫无理由的被流民破府，被军阀挟持，被当做天晒示众，被猥亵闺房之乐？您董卓如今得了天下，可以无敌，可祖母不无敌，董女不无敌，岳母大人也不无敌啊！如此行径下去，难道还看不清董氏的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你林晟也在想我董氏万劫不复！”
董卓怒发冲冠，刀身横立，直指林晟。
“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果然都是狼狈为奸！”
说罢就要举刀砍向林晟。
这短暂的距离，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阻挡，而林晟也无意去闪避，只是叹息的说了一句。
“我是董卓的女婿！我何故要董氏万劫不复，只是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敌人如何虐待董氏，如何虐待董女啊！”
“谁？谁敢虐待我的亲人！”
董卓停住刀身的前倾，模样更为癫狂，突然一口大血吐出，身子委顿倒地。
林晟连忙扶起董卓，不住的拍伏后背，让董卓的郁气散掉。
这是林晟第一次感觉到董卓的可怜，也是首次将董卓当作真正的自己人看待，有气无力的董卓和破败的董府，林晟突然发现，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你告诉我，谁虐待了我的亲人。”
虚弱之际，董卓肥大的手掌扯住林晟衣襟，轻声的问道。
“被我斩了。”
“斩的好。斩的好！”
“可是，我斩不尽啊！”
林晟的喟然长叹没有再让董卓跳起暴怒，而是缓缓闭上眼昏迷了过去。
以一个重创未愈的身体，支撑着洛阳所有的运作及命令，能够撑到现在很不容易。
林晟招手，让太医令带走了董卓。
嘉德殿的百官并没有因为董卓的离开而站起来，仍旧匍匐在地。不过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许多，至少有些大臣已经可以抬头仰视林晟。
林晟环视一周后，朗声说道。
“我林晟虽然与你们百官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我们的目的却是一样。
都是为了汉室，为了天下万民。只不过我是以规劝的手段来引导董公做中兴之臣，而你们，欲要除之而后快！”
这是林晟首次在朝廷前吐露心扉，百官俱皆屏息谛听。
“难道你们以为，除掉了一个董卓，就没有第二个董卓出现？”
“林将军有所不知，汉室权利倾轧，往往是外戚与宦官之间的争夺，如今十常侍死，何进亡，两者都去了，再去一个军阀董卓，汉室权利才能正常运作，中兴之世才能到来！”
对于林晟的问话，有一个胆大的儒生站了出来说道。
林晟瞥了一眼这中年官员，剑眉星目，正气十足，在少年时必定是一个翩翩俊儿郎。
“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下官尚书郎华歆！”
林晟点头，脑海中搜索起这名字的情报，这儒生也是后来魏国的大功臣之一，依稀记得杀汉献帝的皇后，逼迫汉献帝让位均是此人一手操办，可谓曹氏死忠。
但真正让人脍炙人口的却是割席分坐的典故。
与管宁、邴原共称一龙的华歆，被世人认为龙头之人，却好慕权势，喜逐名利。在一次与管宁共坐看书之时，遇华车而弃书观望，致管宁与他割席分坐，断绝朋友关系。
从现代的角度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书呆子与投机倒把者的友谊。但成就，往往是后者更为杰出。
林晟不喜这种人，但不可否认，这种人为己所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是大有利处的。
故而面对华歆的回答，林晟没有丝毫的平和，直接呵斥道。
“是了，你们以为何进大将军死，十常侍终，再去了董卓，就天下太平。殊不知，远在冀州的袁绍一直招兵买马，蛊惑人心，积蓄力量，不日挥师洛阳。”
说到此，林晟手臂一挥。
“谁能告诉我，袁绍不是第二个董卓？”
“可袁绍是士族良家子弟啊！”
百官中再起一人，与华歆位置临近，戴墨色方帽，尖嘴长须。
似乎为了突出名声，又自顾介绍道。“下官尚书郎郭图！”
林晟听罢，冷笑一声。
“这个才是你们内心对董公不喜的真正理由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董公这是人中之杰，是故惹人嫉恨，遭人暗算，实乃映衬岳父大人的天下第一人。”
“哈哈哈哈，我也认为我是天下第一人，不过，有人犯我，我必杀之，无论，什么理由。”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董卓一怒，也要十万！”
林晟听后头疼欲裂，果然这次刺杀给了董卓太大的刺激，如此偏执的念头也能出现，如果不加抵制，只怕洛阳水深火热，关东诸侯的联盟也会提前来临。
故而林晟先是委婉劝说。
林晟拱手而拜，谦卑回道。
“此乃华明份内之事。”
此言听得董卓满怀欢喜，眯着眼巡视一周后说道。
“不够！”
董卓忽然拔出腰间佩刀，就地倒头一斩，威风赫赫的说道。
“谢岳父大人理解！”
“如此甚好，既然女婿悬崖勒马，那么就从这百官中挑出曾经与你有过密语暗访的人吧。”
“我的好女婿，我还真以为，这些背后阴人的酒囊饭袋会将你也拉拢过去。”
“岳父大人，我的意志有过动摇。”
看到林晟出现，董卓放下小皇帝，走下龙椅，大笑说道。
“我们的功臣回来了。”
林晟毫不犹豫的和盘说出，不管是防备这些世族背后的非议，还是防备董卓暗中的观察，说出事实，才能洗清最大嫌弃，也能解释自己曾经与这些反董势力的接触。
果不其然，董卓听后并未大怒，而是更加高昂的语气赞扬道。
“悬崖勒马，方显慎重，何况你今有大功，将功补过足矣！”
推开青琐门，洛阳南宫的防卫森严过于当初何进身死之时。
有宦官接应林晟，董旻一伙，通行很是通畅。
来到嘉德殿前，一眼看去，百官尽皆匍匐在地，龙椅之上赫然是肥胖的董卓抱着小皇帝，阴冷的表情让场中的气氛凝固肃静，唯有林晟一伙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在整个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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