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号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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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城了,我跟爹说说。”傅冉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先应承下来。

铁锅里老母鸡炖的透烂,烩了菜干,蛋蛋扒拉着碗,吃得喷香。

小妞妞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带着姐姐式的慈爱:“蛋蛋,多吃点儿。”

蛋蛋愣了愣,爬过来咬了颜冬青一口:“坏!坏!”

跟张志刚心肝宝贝似的疼闺女不同,颜冬青有事没事就想撩儿子,眼下父子两互咬起来,蛋蛋干不过他,急得哇哇喊娘。

要是搁以前,傅冉还会为难帮谁,现在根本不会理,装作听不见的给小妞妞洗了手脚,然后跟小妞妞卷一个被筒睡下。

“三哥,您就跟蛋蛋睡一个被筒吧。”

颜冬青:“......”他只想抱媳妇睡。

蛋蛋:“......”他只想抱娘睡。

互不对盘的父子俩各自嫌弃的钻进一个被筒,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会儿,不约而同撇开头。

妞妞羞怯怯的睡小姨怀里,她离蛋蛋近,探手戳戳蛋蛋的脸,小声道:“弟弟,你也过来跟我们一块睡?”

蛋蛋求之不得,立马从被窝里爬出来,钻到傅冉怀里,两个娃一左一右,把傅冉夹中间。

颜冬青裹着被,幽怨的瞧着他们三,无端有些凄凉。

两个娃睡得快,没多大的功夫就睡熟了,颜冬青起夜一趟,再回来时,把傅冉抓到他被筒里,抱着喟叹:“朕想抱你一回可真难。”

傅冉心疼的亲亲他下巴,安抚道:“等蛋蛋再大点,让他自己睡。”

这点颜冬青赞同:“别等再大点了,回去就让他睡冬雪那屋。”

他实在太烦这小子了。

一夜无梦,睡到天光大亮,外头有说话声,傅冉听了会儿,听出是大丫的声音,穿衣裳出去。

大丫年前嫁到刘二柱家,刚嫁去不久就怀上娃了,眼见快要生产,回娘家来看看,要不等坐月子,娘家门边都不能沾,说晦气。

“小冉,你也回啦。”大丫吃得圆呼,气色瞧着特别好,一看就是在婆家不受罪的。

傅冉摸她肚子:“什么时候生?”

“估摸着得到十二月。”

十二月,已经很冷了,傅冉道:“包被衣裳鞋都准备好了没?”

大丫笑:“俺弟媳妇先头生个大胖小子,衣裳鞋都是现成的,俺家娃拾他的就成。”

听她这么说,傅冉道:“要是不够穿,等奶娃出生了,我把蛋蛋的衣裳鞋送去。”

物资匮乏的年月,大家伙儿都不是特别宽裕,谁也不会嫌弃别人穿破的衣裳。

“成,蛋蛋要是穿不着,就给俺!”日子过得顺心,大丫比以前说话声更响亮。

刘二柱也一块过来了,在前院跟颜冬青说话。

今年初,刘沟子乡也偷摸单干了,作为生产队长,刘二柱承担的风险更大,不过风险大,尝到的甜头也大,光是春小麦,他家十亩地就收了一千多斤小麦,下半年的玉米和旱稻长势也好,估摸着也能收一千多斤。

“等明年卖了粮,俺打算把窑厂开办起来。”刘二柱劲头十足。

颜冬青半开玩笑,鼓励他:“好好干,干好了我们沾点光。”

刘二柱嘿嘿笑,挠头道:“估摸着也不好干,办个小窑厂,起码得占一亩多地,盖三个红砖窑孔,没有五百块办不下来,俺打算去信用社借贷。”

五百块对于庄稼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乡里的信用社给小额贷款,以刘二柱的信用度,至多能贷三百多。

颜冬青沉吟道:“我手里有点存款,暂时用不着,你拿去先用。”

刘二柱愣了,他还没张口借呢...

“那啥,俺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还上。”刘二柱也老实,借钱都不知道说油话。

颜冬青抬抬手,不要他还:“算我一批。”

大魏的房屋跟这里的乡下差不多,泥坯房和石瓦房居多,好点的是木材,伏天被虫蛀,旱天易失火。

颜冬青想知道这里人怎么烧砖,日后回大魏推广下去。

“成,你要不怕俺把你钱嚯嚯光,俺就跟你一块干!”刘二柱道:“俺出地,出人力,再出一半钱。”

两人又细商量了一会儿,颜冬青拿五百,占三成,刘二柱出两亩地,两百块,占七成。

俗话说得好,一亩良田千两金,刘二柱跟大丫加一块才从生产队分到三亩三分地,一下就去了两亩,一亩地少说能收两百多斤粮食,粮站细粮回收价是三毛二,两亩地一年收两季,光卖粮怎么也能卖两百多块。

一年两百多,两年三年呢?

这样一算,颜冬青拿五百占三成,不算吃亏。

其实万岁腰包里只有几十块工钱,他没钱,他的小皇后才有钱。

晌午还在王桂香家吃了顿,下午回城,城郊大道上,颜冬青单手扶车把手,空着的另一只搂着横梁上的蛋蛋,傅冉歪屁股坐后车座上,一家三口悠哉悠哉的骑着。

傅冉幽幽叹口气:“要是开拖拉机就好了。”

拖拉机多快啊,驾驶座上能坐一家三口,突突突地拉风。

颜冬青呛咳一声,没扶住车把手,差不点把蛋蛋从横梁上甩下去。

可怜蛋蛋,半个小身子都飞了出去,又被他爹拦腰拽回来,惊魂未定,回头幽怨的瞪他爹。

“坐好了。”万岁很会倒打一耙。

他不想坐横梁了,他要坐后面。

傅冉捶了下万岁后背,埋怨道:“三哥,您当心点儿。”

要不是她抓他衣裳抓得紧,也得被甩下去。

颜冬青蓦地停了车,两脚支撑在地,回头对傅冉道:“你来前面坐,让他坐后边。”

他不想抱小混蛋了,他想抱媳妇。

“不行,给人看到了一准要说您耍流氓。”傅冉不放心。

“小混蛋都生了,还耍什么流氓。”颜冬青不啻,把小混蛋放下地。

蛋蛋先被甩出去,又被骂小混蛋,早就伤透了心,要不是怕挨揍,浪迹天涯的心都有了,这会儿哼哼唧唧的,扯他娘裤腿:“上去,上去!”

傅冉把小太子抱坐到车后座上,教他岔开腿骑坐,不放心的解开后车座上的麻绳,把小太子栓到颜冬青腰上。

“腿拉开知不知道?”傅冉问。

“知道!”蛋蛋坐过不止一回了,颜立本也是这么拴着他遛弯的。

再上路,颜冬青一手扶车把,一手搂小皇后的腰,后车座上的小太子悠悠的晃荡着小短腿,左顾右盼的瞧着大道两边倒退的玉米田。

怀里换了人,颜冬青心里快活不少,趁机管小皇后要钱:“冉儿,借我点钱。”

万岁的借钱,从来是有借无还。

傅冉提醒他:“您前前后后,已经借我三千多了。”

颜冬青咳了声:“以后还你。”

傅冉别有深意道:“估计得下辈子。”

颜冬青迟疑:“那...朕...我以身相许,肉偿?”

傅冉拿胳膊肘拐他,抬抬下巴道:“不算,您本来就是我的。”

瞧这话说的...

万岁贱骨头犯了,就爱听这样的话。

蛋蛋搁后头听着两人的说话声,面无表情的扣鼻屎,怪不得矿区的奶奶们说他是从地里刨出来的,以前他不信,现在信了...

回到城里,颜冬青到底不想生事端,推着自行车,跟傅冉并排走,蛋蛋在前头拎小篾篮。

小篾篮里是贺寡妇从菜园里砍的小菜,蛋蛋哼哧哼哧拎了会儿,走不动了。

“爹,爹!”他把小篾篮给颜冬青。

颜冬青鼓励他:“再拎一会儿。”

累得都走不动路了,还拎啥拎,傅冉把篮子拎过来,不赞同的看颜冬青:“三哥,您别总欺负他。”

颜冬青肯定不会承认,淡淡丢她一句:“慈母多败儿。”

“......”

傅冉不想借钱给他了。

万岁气人有一套,哄人有一套,诓人还有一套,套路太深,傅冉还是被他骗去五百块,厚厚一沓,摞在书桌上。

“三哥,您得想想办法,把金条兑成现钱,要不咱们真没钱了。”

但凡对大魏子民有益的,傅冉都支持他去做,只是他们花钱的地儿太多,是个无底洞,想学的东西越多,花得自然就越多。

颜冬青想了想道:“这两天我出去看看。”

“陕中那边,您还去不去了?”

颜冬青揉揉眉心:“朕在考虑。”

有消息传上头要在南州城建铁建工厂,南州本就是重工业城市,想发展生产,交通运输这块也必须发展起来,如果南州城的铁建工厂建成,他没必要再大老远跑去陕中。

时局繁乱,所有人都在观望。

直到十月份,数百万人蜂拥至首都举行□□集会,庆贺“新春天”的到来。

大街小巷,随处是布告。

“喜迎国庆,柜台上新涤纶布,不要布票,收工业劵!”

“蜂花牌香皂,售完为止!”

“一级猪肉七毛三一斤!”

“......”

矿区工会的几个老大姐,脸上洋溢着笑,挨家挨户通知矿上工友。

“蛋蛋我看着,家里肥皂没了,去买块肥皂,再去副食品店看看,要是有猪肉,砍一斤回来,咱包饺子吃!”廖娟嗓门特大。

“吃饺子,吃饺子!”蛋蛋直吸溜口水,就惦记着吃。

傅冉哎了声,怕猪肉卖完,先去副食品店,央大师傅给块好肉。

大师傅刚来了大孙子,心情好,一刀下去,割块大肥肉。

再去百货商店,各柜台挤得全是人,傅冉正犹豫要不要挤进人堆里时,杨秀英吆喝她了。

“大妹子,快过来,瞅瞅这涤纶布,色儿好印花好,快瞅瞅,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傅冉扬声应一句,挤过去,成匹的布花花绿绿堆在柜台上,色彩招眼。

“颜色这么多啊...”傅冉咋舌。

要知道,以前卖来卖去,就黑灰蓝三色,多个土黄色都算扎眼的了。

杨秀英道:“工厂给咱供啥,咱就卖啥!”

她哪管这么多,好看就成!

甭管男人女人,爱美之心皆有之,成天黑灰蓝,大家伙儿嘴上不说,心里头也都渴盼新鲜的颜色。

眼下这么多好看的布匹搁柜台上,大家伙儿嘴里说着“哎呀呀,这颜色咋做衣裳呐”,手上却不迟疑,先抢到手再说。

见别人都不手软,傅冉也抢了两块,一块淡黄碎花,一块湖绿色,上面散印着报喜鸟。

买完布,又去买一块蜂花牌肥皂,茉莉香味,一块一毛五,赶着国庆,不要工业劵!

拎布兜回矿区,路过高矿长家门口,就听有人喊:“小冉!”

傅冉扭头看,站石台阶上冲她笑的,可不就是高雪梅!

“快来我家坐会儿,咱们好好说说话!”高雪梅过来挽她胳膊。

有两年没见,高雪梅的脸又圆呼了一圈,胸前鼓鼓的,腰也粗了。

到底是生过娃的,傅冉瞧出来了:“你生娃了?”

高雪梅笑:“给小安哥生个闺女,五个月,在屋里睡觉呢,你进来看看。”

小姑娘随她娘,白白胖胖,小嘴红嘟嘟的,养得特好,仔细看,跟祁瑞安也有几分像。

傅冉坐床沿看了会儿,怕吵到奶娃,轻声道:“他呢?过来没有?”

高雪梅摇头,脸上有几分落寞:“送我们过来就走了。”

她跟祁瑞安聚少离多,见不上几回面,大多时候是她自己住,自己带奶娃。

看出她失落,傅冉没再多问,转了话题道:“刚才从百货商店买块布,够做两身小衣裳,给蛋蛋做一件,再给小五月做一件。”

奶娃五月份生的,祁瑞安给她取小名就叫五月。

高雪梅没客气,哎一声:“晚上我带五月去你家看看蛋蛋!”

有小太子在家嗷嗷待哺,傅冉没坐太久,拎布兜回去,才进家,蛋蛋就扑了过来,抱着傅冉小腿喊:“肉!肉!”

他闻到猪肉味儿了!

大肥肉包饺子太腻,傅冉先炸了一盆猪油,油渣子碾碎,拌上大白菜,饱了一篦饺子。

油渣子油而不腻,连万岁也赞不绝口,吃得喷香!

正吃着,颜立本道:“你大伯来信说,他家冬玲要结婚了,咱得去一趟。”

颜立本还有个亲兄弟颜立仁,只不过不是一个娘的,不大亲厚,加上一个在南州,一个在首都,离得远,来往也少。

“咱家冬雪冬青结婚,他咋没来啊,凭啥他闺女结婚,咱就得去?”廖娟不痛快。

颜立本道:“人没到,礼到就成了,不都说了,赶着开会走不开。”

颜立仁比颜立本混得好,早年颜家是红色资本家,解放后把资产充了公,颜立仁是老大,有啥好事都先落他头上,凭着颜家祖上积得福,在首都混了个半大不小的官。

相较颜立仁,颜立本没那么圆滑,适合搞点实际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零五化工厂,工程师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他不来,我干啥去攀他高门头!”廖娟不愿意去。

老两口僵持不下,颜立本没可奈何,沉吟道:“要不这样,冬青你带小冉去,蛋蛋也留在家咱们带,你俩过去有那回事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本宫一定是从地里刨出来的,树丫上结出来的,垃圾堆里捡到的,肯定不是亲生的o(╯□╰)o

下一更:晚上九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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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间石瓦房,被贺寡妇洒扫的干净,屋里一拉溜的土炕,连着厨房炉膛,夜里添几把柴火,比睡城里的架子床还舒服。

晚上蛋蛋脱得光溜溜的,撅着小屁股在炕上爬来爬去,快活的咯咯笑,直到被颜冬青拿脚趾头夹了下大腿肉。

都说外甥随舅爷,这要是随了傅声...颜冬青不止头疼,还牙疼。

吃过晌饭,他们没回城,贺寡妇留他们过夜。

“城里乱糟糟的,回去干啥?就搁这住两天,有地方睡。”

公社领导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了, 虽说上头号召以批判开展一切工作,但饭都吃不上了, 还批判啥!

相较仍旧热火朝天的城里,庄稼人早就厌倦了,胆子大点的, 一声不吭的分地单干, 这种事一旦捅出去,牵连的不是一个两个人, 而是整个合作社。

是以,偷摸干了这么久,谁也没多事的往上捅, 尤其是尝到甜头之后,那就更不能干缺德的事儿了!

蛋蛋见小姐姐的次数少,但他不认生,张嘴叼住小姐姐夹来的鸡蛋岔,呜呜直点头。

颜冬青看得头疼,心里琢磨着要给立点规矩,这小子,怎么虎头虎脑的,让他想到了傅声。

王桂香也道:“就是!平常又没啥事,就撒种收割的时候忙活点,傅声也成大小伙儿了,咱家狗蛋牛蛋都能下地干活,他也成!”

这人说来也奇怪,以前王桂香没老大一家过得好,难免嫉妒,现在自个能吃饱了,又想拉扯老大家一把。

“小冉,冬青,你两可不能往外说啊!”贺寡妇不放心的叮嘱。

颜冬青正色道:“奶,您放心,我和小冉都不是多嘴的人。”

头几年干旱, 可把老农民苦坏了, 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到头来还是吃不饱,年末队里分工钱, 一个工只有五分钱, 算下来一年只能挣十几块。

盖房、娶媳妇、看病、念书,啥也不够啊!

傅向国道:“说出去又咋样,主席同志这一走,上头那帮子人忙着呢,哪有闲工夫搭理咱们!”

傅向国抿了口高粱酒,喟叹道:“小冉,你叔说话直,说难听了你也别不高兴,先头咱家光景是没你家好,往后去啊,咱家不比你家差,你说你爹,搁城里一个月领矿上那几块钱补贴,有啥用?还不抵回来,老娘分的那块地她干不动,留给你爹种得了!”

年前生产队丈量分地,平摊到每个社员头上,有一亩六分地,贺寡妇分到的还是块好地,种小麦旱稻都成,起码不愁吃喝。

乍一听到这消息, 傅冉有些发愣。

“地是公家的, 还给随意分?”

王桂香道:“上哪同意呀,咱们偷着分开的, 合作社给咱顶着,说出了事他们给担,让咱放开手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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