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众生为棋，谁人落子
这是一支经历过战场的兽军，这些被筛选之后剩下来的学子，根本不是对手。
青鸟天幕坚不可摧的传说破灭，早已经击溃了他们的信心。不过是仗着等待支援的希望苦苦强撑，而当兽军如此清晰地杀到面前，士气瞬间便跌至谷底。
络腮胡上挂着肉沫，脸上沾着血迹，王武浑然不觉，他发足狂奔，从青鸟广场跑出，一直跑向指挥部大楼。
“你们，在害怕什么？”
一个清晰、从容、熟悉的声音，在整个青鸟学府响起。
张越自兽群中跃出，双腿舞成风车一般，将包围他的兽军砸得东倒西歪。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完全不输于断臂之前。可见断臂之痛不但没有湮灭他的斗志，反而让他的武者意志更加凝练。
骤然听得这个传遍学府的声音，他眉头微皱。
这是青侯的声音。
“你们，在恐惧什么？”
声音不是通过广播传出，而是直接响在每个人耳边，愈发显出他恐怖的实力。
“青鸟天幕碎了，你们就失去斗志了？”
“区区一只兽族偏师，就让你们恐惧？”
“那你们知不知道，兽军此次的统帅，并非风鹰侯，而是鹰厉公？”
正奋剑杀敌的郑哲也禁不住脸色一白，惶急地看着宋雅。
青侯的声音像一块巨石砸落，“但他们都已经把性命留在了这里！”
正在疯狂进攻的兽军忽然一滞，他们当然不肯相信青侯的话，堂堂鹰厉公，怎会死在青鸟学府？
但这若是谎言，鹰厉公为什么不出声澄清？
有兽军中的强者立刻就回身看向青鸟广场，但那一道冰冷孤高的强大气息，却怎么也寻不到。
鹰厉公的气息，消失了。
隐匿、逃跑，或者死亡。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最糟糕的结局。
有狡猾一些的兽族，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奔逃。
可聪明的，往往都不止一两个。
整个兽族大军都骚动起来。
青侯的声音仍在响起。
“青鸟天幕之所以坚不可摧，是因为自建府以来，青鸟学府从未让对手打到学府门前！”
“最坚固的屏障，永远都是我们自己！”
这声音震耳欲聋，直直撞到人的心里。
好像某种破碎了的东西在重铸，结束了的情节又开始。
逃跑的学子停止了逃跑，哭泣的学子止住了眼泪，绝望的学子生起了希望，跪伏的学子燃起了斗志。
持刀，举剑，舞枪，在不同的地方，青鸟学子们踩着同学的尸体，对兽军发起了冲锋。
而在许许多多“聪明”者的逃跑下，导致了连锁反应，除了一些杀红了眼的兽族，整个兽军都开始溃逃。
兽族向来凶狠强悍，但也向来军纪极差。胜则凶焰滔天，败则一溃千里。
……
……
王武狂奔的身形顿住，他回头看着溃散的兽族大军，“剑青，你听到没有？”
他把樊剑青从背上放下，让她坐在路边木椅上，按住她的肩膀：“风鹰侯死了，青侯为头儿报仇了！”
他的声音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难过：“你听到了吗，剑青？”
樊剑青勉强抬头，眼睛看着王武，苍白的脸上并无波动。
“可是头儿活不过来了。”她说。
……
……
熊千树停下脚步，暗室里有一条密道，他本准备借此潜出学府，待帝国来援后再回来。听到青侯的声音，他立即转身，准备做些什么。
然而一对赤红羽翼已经展在空中，杨凡手提重剑，“所有警备员听令，随我驱逐兽族！”
仍在混乱中的警备员下意识向他聚集。
虬结的肌肉微微震颤，熊千树愤怒望去，正好对上空中杨凡冰冷的眼神。
认识杨凡也有许久，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无情而冰冷的眼神。
不知怎么，见惯风雨的熊千树，竟忽有脊背生寒之感。
他不安地摇了摇头，把这归结于青侯的威势里。握紧拳头冲向兽军。
在杨凡带领下冲锋的警备员们，浑不知一场指挥权的争斗已无声结束。
和那些情绪混乱的青鸟学子一样，他们是普普通通的一份子，是棋盘上的小卒，在领军人物的手中来回颠倒，有的甚至不知是为谁生，为谁死。
而这些所谓决定战局的领军人物，又焉知不是更上一层人物的棋子呢？
众生为棋，谁人落子？
……
……
在青侯传遍学府的声音中，楚讴帮胡可合上眼睛，站起身来。
“你想报仇么？”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自矜，高贵，又虚弱。
……
……
“头儿。”她轻声呢喃。
厮杀声丢在声后，王武强忍着不去细看。
这不是战争，也不是指挥部预计的巷战。这是一场杀戮，兽军对青鸟学子的杀戮，兽族对人族的杀戮。
而如今这些没有见识过战场烈度的年轻学子，在嗜杀好斗的兽族大军面前，一触即溃。
“稳住！稳住！”郑哲厉声大喝，挥舞长剑，且战且退。
但这里已是顶楼，并无太多腾挪余地。
其实他也不知该去哪里，一直以来做决定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趴伏在他背上的樊剑青神情木然，那双明亮锐利的眸子，黯淡得如蒙上了一层积灰，而又怔怔地流着眼泪。
可恶狼之后，是更多的猛兽冲来。
无怪连他也如此泄气，整个青鸟学府，不少的班级已经全员崩溃了。
他有意无意地退到宋雅身边，声音极细：“等会我帮你拦着，你从后窗走。”
宋雅一剑斩开扑近的飞鹰，连进两步，又将一只飞鹰刺死，她这才撤身换气，冷道：“不用。”
生命毕竟经不起教学。
青鸟学府每年都会抽调优秀学子去战场试炼，在生死间磨砺真的勇士。
郑哲脸色微变，咬咬牙，“好，那我就陪你战死在此！”
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剑式一改，凌厉而凶猛，冲在宋雅身前，与一头刚从楼道冲出的恶狼战成一团。
较武场、宿舍楼、教学楼……兽族大军与青鸟学子甫一接触，杀戮便被点燃。
与预演的种种情形不同，战斗刚一开始，青鸟学子就几乎一面倒的溃败，只有少数极为优秀的学子才能苦苦支撑。
战争毕竟不是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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