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

两人并肩走在后山的林子里，不再言语，心里都有一种说不上来暖暖的感觉，但札西还是忍不住破坏了这美好的沉默，说道：“不过我还是不能跟你一起去，正如息业尊者所说，连她都无法对抗金翅鸟族和鬼差，何况是我，此行真的太过危险，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亲人了，你是我现在心中最想保护的人，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默若听札西这么说，心中一甜，但嘴里不饶人，回他一句：“哼，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你觉得我就愿意让你去送死吗？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听到这里，满满实在忍不住大笑道：“好啦好啦！两位欢喜冤家就别打情骂俏了，一起上路吧！但你们总得有点计划吧！下山之后去哪讨救兵，至少金翅鸟族住的金刚焰尸林倒底在哪也得搞清楚呀！”

默若嘴角又是一笑，“看，满满都比你识时务啊，我一切早就安排好，义父已经派马车到山脚接我们了。”札西一脸疑惑：“义父？”默若故作神秘的说：“对啊，不然你以为我后来怎么逃过那场大火和满村以为我是妖怪的村民的。但你看起来实在不够精明，我在马车上得好好帮你恶补一下，不然他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突然一阵轻风吹过，山神墨竹色青出现，向札西微微作揖，“金轮行者，妙莲行者，别来无恙。”札西抱拳回礼：“山神大人有礼了。”墨竹色青接着道：“行者前往金刚焰尸林务必多加小心，我有为行者先起一卦，此行虽有凶险，但因有故人相助，应可逢凶化吉，但行者将面临重大而艰难的抉择，会决定此行的成败甚至生死。我不能离开菩提山护持左右，只能献上一物略尽棉薄之力，此为八角轮盘，由于金刚焰尸林与菩提山骨锁寒林同为世界上八大尸陀林之一，此八角轮盘由于聚积足够的阴气，可在任何尸陀林中指引方向，行者只要以意念想像去处，此轮盘即可指引正确位置所在。妙莲行者所提马车已在山下恭候多时，祈愿此行顺利平安。”札西与默若收下轮盘，拜别山神，往山下走去。墨竹色青看着两人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对璧人。”

札西趁其他人都还在食堂用膳时赶紧回到厢房收行李，这一趟出去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也不知道回不回的来，心中说不出的忐忑，他把怀中的吐宝鼬满满抱了出来，“满满，你应该都听到了吧！这次去鸫所在的金刚焰尸林是九死一生，你就别跟着来了，虽然现在好像身边没有你在叽叽喳喳的会不习惯，但怕害了你跟着送命。”满满回答：“好家伙，金翅鸟族跟我又无冤无仇，如果你被宰了，那我也终于能把你的因陀罗宝珠给拿来饱餐一顿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现在逃走也太不划算了。”札西听完哈哈大笑：“好啊，我真的挂了，宝珠就让你吃个饱，一言为定。”

札西拎了包袱准备穿过右殿后方的山洞，从地道经尸陀林下山，即使到现在，札西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上座”，当然也不会从悬崖上直接施咒跳下，只好走山路慢慢下山，好处是还可以去跟山神墨竹色青道别，想到上了菩提寺，他可能最好的朋友只有山神和一只鼬鼠，也不禁苦笑起来，“算了，了无牵挂也是好事。”

札西从没走过这个地道，但满满却是熟门熟路，之前经常带着嘎瓦和格木两兄弟到山下玩耍，札西好奇地问满满，“你不觉得奇怪吗？建造菩提寺的先人当初把寺建在悬崖上，不就是为了不让非神通者上山吗？又为什么要特别挖一条地道呢？”满满冷冷地酸了一句：“你以为神通者都天才，这不就一个血淋淋上不来山的例子吗？”札西莫名其妙被损，皱了一下眉头，但个性单纯的他却暗暗觉得，搞不好还真的是这样。

两人来到山下，果然有一驾华丽的马车及车夫在路边等候，“大小姐，尊者已在家备妥盛宴等您了。”默若点了点头，拉着札西上了马车，札西好奇地问道：“尊者？”默若手指在唇边一比：“嘘，我可以靠着你的肩头睡一会吗？”札西还没回答，默若已经自己把头靠在札西的右肩上，瞬间沉沉睡去。

札西其实还没有机会近距离好好看看默若的脸，而现在他们正处在一个吐气都能感受到余温的距离，看见默若白里透红的脸颊，弯月般的长睫毛，细致的瓜子脸和嘴角微微的小酒窝，札西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一个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看着熟睡的默若，心里想着：“希望我能永远让你依靠着，让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安心睡着，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札西听到这惊讶地说：“所以你能感受到我在你的意识当中吗？”默若回答：“我也说不上来，但我能感受到有人在这段记忆里，说也奇怪，知道有人在看，反而让我有种不再孤单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和人分享过这段记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达这种无助和绝望，也觉得一定没有人可以真的理解我的悲伤，你不止解了我的毒，也好像开始愈合我内心中一个我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伤口，我真的很感谢你。”看到默若对他诚挚的眼神及道谢，札西忽然不再觉得与美丽的默若这么遥远，也不再感到自惭形秽，而是走近默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札西感觉自己肩头被涌出的泪水给沾湿了，左手轻轻拍着默若的背，过了一会，默若才抬起头，一对泪汪汪的大眼看着札西道：“不过，你唱歌真的比我妈妈差远了。”说完，噗哧一声破涕为笑，札西也哈哈大笑起来。

地道出乎札西意外的长，走了好一会后，终于看见出口处有亮光，但却札西却隐约看见有个人影，札西还以为自己是眼花，快步走向出口，突然低处有人弯弓一箭朝他飞速射来，箭头夹带着一股劲风，札西猝不及防，箭射穿了札西的衣领，庞大的威力直接把札西整个人带起钉在另一边的山壁上。“怎么，又想自己英雄救美吗？”札西顺着声音一看，正是一身劲装，嘴角带着顽皮笑容的默若。“好…好…好箭法！”挂在山壁上的札西尴尬地回了一句。

默若俐落地一跳，一脚踏上山壁，反手将札西衣领上的箭拔出，并轻推了札西一把，札西借力一跃落到地面。这才把默若的新装扮给看了个仔细，她穿着黑色连身的裤装，还把秀丽的长发盘起，戴起一顶皮帽，活脱脱就是一个俊俏的美男子，但更亮眼的是她手上的那把花弓，弓身是坚韧的老藤上面还有开满了各种缤纷的花瓣，箭体本身包覆着莲花瓣，在簇头上竟是一颗完整的莲花花苞，而刚刚默若射箭之处，还留有一朵超大莲花的花托，可见这把弓竟然能够自由拆卸组合，可以架在莲花托上增加稳定性和威力，也能拆下拿在手上灵活射击，正当札西对默若新造型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默若却有点脸红了，娇嗔了一句：“喂，看够了没啊。”

不等札西先发问，息业尊者就先开口了，“菩提寺是方丈亲自以伏藏法隐蔽起来的空间，竟然同一天发生金翅鸟族袭击和法器失窃，这在菩提寺从未发生过，因此方丈的确明令封山，封锁所有进出的通道，目的是保障你们的安全。另外，为免多生事端，昨晚袭击的事不需要跟大伙说。”札西一听就急了，问道：“那鸫怎…?。”息业一听立刻摆起手，摇头道：“方丈明确的指示，不希望我们主动去挑衅金翅鸟族，嘱咐所有人不得离寺。”札西气愤道：“那难道我们就对鸫见死不救吗？”息业又叹了口气道：“札西，稍安勿躁，昨晚是多亏有了方丈出手，鸩和鬼差才知难而退，不然连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贸然前去只是送命而已。”札西回答：“尊者，我虽然学艺不精，但身为行者，如果连传法护生的精神都能放弃，那咒术学得再厉害，又有何用呢？更何况鸫是因为我的错才被抓，若不能尽力营救，我一辈子良心难安。”

“好吧！札西，我也知道我拦不住你，你的脾气实在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只能说真的很巧，早上菩提寺才接到转轮王的传书，希望你下山到王宫一趟，这样看来你下山也有了个正当理由，不过此行诸多凶险，加上你的法器金轮又在这个紧要关头被盗走，你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我还是放心不下。”息业依然觉得札西孤身前去风险太大，此时默若答话道：“尊者，我愿陪札西一同前往。”息业摇了摇头，“你毒伤刚好，还需要静养，虽然你昨晚因祸得福，但妳也得花点时间练习。”息业又转头看着札西，“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去，务必先向转轮王禀报，请他派人协助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日落后，菩提寺正式封山，到时方丈咒语一下，你可就出不了山门了。”

札西这才感受到自己正毫无遮拦地直盯着人家看，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不知道你连穿男装也能这么美。”札西眼角余光看到默若绯红的脸颊，笑得更甜了，隐隐约约感受到默若似乎和以前看自己的眼神不大一样了，重要的是脸上多了更多的笑容，让人感受到盛开的美丽与温柔。

“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救了我！这把弓很美吧，这也要多谢你呢！”默若把玩着手上的花弓边说。札西听了一头雾水，“多谢我？你不会要跟我下山吧？方丈已经下令了没有解开伏藏法第二层试炼的人不能出关，你又没有转轮王的诏书，下山会被寺里责罚的。”

“哼，谁说我没解开的啊？第二层试炼是什么你还记得吗？”默若问道。“交付印啊！息业尊者将伏藏埋藏我们的身体当中，必须透过意识理通经脉，才能解开。难道说….”札西看了看那把弓。默若笑道：“还挺聪明的嘛！你猜对了，这把花弓就是息业尊者埋藏在我身体中的伏藏，交付印其实说穿了，就是菩提寺为行者们准备的另一项上古神器或咒法，来加强我们的能力，只是要能妥善使用这个伏藏，必须懂得如何挣脱自己的限制，也就是要能够面对藏在内心意识最深的恐惧，这样才能获得完全的意力可以控制神器。这把花弓是神话中红度母降伏魔障所使用的，搭配上我自身莲花之力所做的连花托弓座，可以又快又准地射到几公里远的目标，而且威力极为强大，你记得在我老家庭院中的那场火吗？那就是我害怕失去一切的最深恐惧，而我在花苞中，就发现了这把弓，也因此解开伏藏法的第二层试炼，交付印。”

“札西醒醒，出大事了，你怎么还睡得着啊！”札西昏昏沉沉间被福钧大力摇醒，“喔喔喔，好好说，出什么事啦？”“你的法器金轮昨晚被偷啦！”听到这里札西是真的完全被惊醒了，“什么！”连忙披上罩衫跟着福钧就往库房跑去，之前福钧被惩罚帮平台铺砖时，由于札西还不会如何控制金轮，就是由福钧替他搬进库房，由于金轮是特殊的混合金属打造，重量极沈，让福钧搬运时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两人急忙赶到库房，发现库房门已经被破坏，但看来其他东西都没少，只有札西的金轮不见踪影。

“地上没有拖痕，表示要不是这个贼有能力以意力控制金轮，不然就是直接把金轮从空中运走。难道是….金翅鸟族人昨晚袭击时一并盗走的？可是他们把金轮偷走做什么呢？应该只有金轮传承者才有办法以意力控制及使用金轮啊。”福钧看札西一个人愣着自言自语，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札西太伤心了。“原以为菩提寺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不但遇到恐怖的空行母，连法器都能被偷，实在…哎呀…不过别担心啦，方丈和尊者们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先到伏魔咒殿集合吧。”札西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为何福钧好像对昨晚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但也不说破，跟着福钧一起走到了伏魔咒殿，除了息业尊者在内所有受训的行者们都已在殿内，在札西进来前还在两两窃窃私语，但在札西和福钧一踏入殿内，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札西一进门就先寻找默若的身影，看到默若气色完全如常，心里先放下一块石头，两人短短对视一笑，互相别过头去，此时，听到息业尊者的拐杖声自远而近，往殿内走来。

息业一入殿内，先以蛇杖重重敲击了两下地面，示意大家注意，接着发话：“大家都知道昨晚寺内发生的窃案，加上之前你们在尸陀林闯的祸，为了确保菩提寺和你们的安全，方丈已下令封山，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至少等到你们解开伏藏法第二层试炼才能出关。”札西正要问那营救鸫的事怎么办？话还没出口，默若走到札西身边，偷偷握住札西的左手扯了一下，札西回头看见默若使了一个眼神，硬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息业接着好像没事一样继续讲解医典中的草药和经脉，也没解释为何鸫不在现场，札西越想越纳闷，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转眼到了正午，当其他人都前往食堂用膳时，息业叫住札西与默若，三人进入偏殿的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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