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天下

杨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这件事本来就不太符合礼节，孝期未满就不该私自擅离。只是来之前有人告诉自己这件事关乎杨家脸面，再加上听闻杨钰不久前大病一场。自己对自己说就想着将杨钰带回杨家是为了杨钰能好好养病，只是这糊弄自己的想法却糊弄不了别人。杨钰抓着孝字不放，自己还是没话说了。

“小辈无礼，你不顾家族礼法独自居住在外。本来怜你幼年失母，家族且由了你。今日家族派我二人来劝你，是希望你能知错就改早点搬回家族。你却这般推三阻四，怎么真当家族礼法治不了你！。”杨迁在旁边却是看不下了，又对杨晏说，“十五弟，我早和你说过这小辈自小狂妄无礼，如今见识了吧。无需和他说太多，叫人直接将他带走。”

带走，这位看来是想用强了。杨钰眯起了眼，今天这事看来不能善了了。

“这.......，我来的匆忙未曾见到族老。不过这却是王夫人转告的，想来也不会什么差错。”杨迁下意识看向别处，躲开杨晏的眼睛。

看杨迁的样子，杨晏算是明白了自己今天是被人骗来了。

“唉！十三哥，你糊涂啊！这种事情岂是你我好插手的，你我还是离开吧。”如果今天这件事是王夫人自作主张的话，那为了什么可就不好说了。但这杨钰一旦落入王氏手中，这往后可由不得杨钰了，这大家族里要毁掉一个人方法可是多的很。

“离开？王氏手段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今日之事你以为王氏只有王氏吗？你好好想一想，那王氏自己敢做这种事？”杨迁却是犹如疯狗，双眼通红瞪着杨钰。“这小子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

“罢了罢了，你自己做事可要想清楚，我却是掺和不起这里的事。”说完，杨晏不等杨迁回答就急匆匆离开了。

杨晏一去，这大堂里只剩下杨钰杨迁两人。

“小子，你若是聪明.......”杨迁站了起来，整个人逼近杨钰，话音里也带了狠厉。

“王氏拿了你的把柄”杨钰却依旧安坐。

“你怎么知道？”杨迁有些惊慌，“那又如何，不过你可别想太多，到了杨家你就别想见到任何人。”

“你见过我父亲，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吧。”

“你知道就好，我和你说......。”

“看来没有，不过也对这样的事是不能留下收尾的。不过至少我那父亲是默许的，王夫人说的吧。”

“你...？你...！”杨迁的表情此刻是精彩极了，让杨钰想起了前世夸张的表情包。“你既然明白，就不用我多说了。小子你应该知道没人能救的了你，你若是聪明还是乖乖和我回去，这样还能包你一生衣食无忧。否则，明天灾祸临头也说不定。”

杨钰此时却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杨迁。

“小子怕了吧，只怪你没事做什么诗。才华不是你这种人该有的，缩着头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多好。”看杨钰不说话，杨迁慢慢恢复了底气，神色开始嚣张起来。

原来根由在这，杨钰算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啪”，杨迁感到脸上一阵剧痛，这是怎么了，杨迁还在恍惚之中，受力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直到靠在了椅子上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至少强过你这条随便咬人的老狗。”杨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杨迁的方向走来，两三步的距离杨钰走得不快不慢。

“你！杨钰，你敢打我。下半辈子你就等着吧，不！你没有下半辈子了！”杨迁像是一条受到袭击的老狗，开始对着杨钰呲牙。

“老狗”杨钰抬手又是一巴掌，“你既然知道我的诗，那你可知道我的诗之怎么传出去的。”杨迁被这一下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管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你完了！”杨迁瘫在地上，手捂着脸大叫。

“看来人家没将你这条老狗放在心上”杨钰蹲在杨迁的旁边，右手拍拍杨迁的脸，“我的诗是先皇第五子宇文觉亲自送到宫中，皇上和太后交口称赞，然后颁旨推行天下了。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又有人看到是你这老狗把我带走。”杨钰俯下身把嘴凑到杨迁耳朵边“你想一想，你能不能扛的住，又有谁会来保你。”.....“啊！你想一想啊！”

杨钰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从耳朵灌进杨迁的脑子里，想一想。如果杨钰的话是真的，那杨钰这个人在那两位心里就挂上了号。这种人若是不明不白的不见了，那可定要清查到底，自己到时候只会被人扔出来当替罪羊。杨迁很明白今天这种事，若是暗地里进行一切都好说，即使有人察觉到不对也很容易在家族内部解决。但这一切被人捅出来，仅是族老那一群人都不好过关。王夫人那人自己实在是不敢指望，想到这杨迁浑身发抖。

“哦，看来这是想明白了。”

杨钰双手用力将杨迁扶起来，“站好，地上凉，年纪大了老待在地上不好，容易生病。”顺手帮杨迁整整衣服，“想明白了那就滚吧，今天就不留您吃饭了。”

杨迁不敢理会杨钰的疯言疯语，只是在恍惚间听见一个滚字，整个人便一股脑的冲了出去。

福伯从后院出来刚好看见杨迁以极其狼狈的姿势上了马车，“小郎，这是怎么了。”

“只是十三叔祖忽然记起家中还有急事。”杨钰看着匆匆离去的马车平静的说。

“那老师可曾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族老说话。”杨钰回着杨晏的话，眼睛却是盯着杨迁不放。

“这倒是不曾，不过你这十三叔祖却是听到的。十三哥，你和三郎说一下免得三郎无端猜疑。”杨晏却是问到了点子上。

王夫人，杨钰感觉抓到了今天这事情的关键。

“是王夫人自己要你们带我回去的吧！”杨钰盯着杨迁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一抹惊慌掩藏在杨迁眼底。

“三郎不要多想，只是我两人出门时恰好碰见王夫人。接你回来，自然是族老的意思。”着却是杨晏在解释。

杨钰停下脚步看看天色，大约是下午三点临近四点。太阳已经偏西，这光线也没有正午时那么明亮。正堂大开，可从杨钰这个角度，只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个坐在正堂主位，一个坐在侧面。

杨钰嘱咐福伯去后院看看，福伯只能一遍遍的嘱咐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杨钰缓步进入，两个人一样的正襟危坐。只是一个脸上挂着冬日的坚冰，一个脸上则吹着春日的和风。名叫杨迁的就是和杨钰有着宿怨的那位，这杨迁是杨钰爷爷那辈的，排行十三。也就是说杨钰的父亲杨林来了也要叫上一声十三叔，不过这杨迁早早就赋闲在家。在杨家也没什么实权，仗着辈分高唬人罢了。另一位则好得多，这位叫杨晏是杨家里学识比较好的一位，排行十五。杨晏在杨家管着私塾，基本上杨家和杨钰同龄的人都是杨晏开的蒙。杨钰也在杨晏那待过几天，之后由于杨母病情便一直拖着没去，不过即使如此杨钰见面还是要叫声老师。

“十三哥不要冲动，三郎孝心可悯，只是一时想不通，容我再劝劝。”

“你啊！，算了，你且去劝。不过，来时王夫人可叮嘱过今日一定要将这小辈带回。”

“孝心何必流于形势式。你自小体弱就不要在这里熬着自己，你母亲如果泉下有知，估计也是同意的。”

“没有形式又如何看出孝心。母亲心意我岂能不知，只是我怎能靠着母亲偏爱，就不守世间孝悌之礼。”

杨钰进门两三步，站定，行礼。只是杨钰行礼却等不到有人叫起，杨钰面不改色的全了礼，自顾自的选了一个位子坐下。一看，主位上那位脸色更难看了。

“三郎近来可好，前些时日听说你病了，族里长辈可是都很担心。”最先开口的却不是坐在主位上的杨迁，看杨钰和杨迁两人都僵着不说话，杨晏只好开头打开僵局。

福伯想要上前叫醒这人，杨钰摆手制止了福伯，两人绕过马车走进大门时却听到马车上那人翻身的声音。福伯愣了一下，人便要回身，只是被杨钰用眼光压下。

两人继续往前走，院子里面很是安静。柳儿和芸姨看来都躲到后院去了，只是平时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道哪去了。

“多谢老师关心，只是小病，养养就好了，就是劳烦家里的长辈担忧了。”这三郎的叫法是从杨钰的大伯那里来的，这杨钰的大伯有两个儿子都比杨钰大，所以以前在杨家时被人叫做三郎。

“好了吗？我看看，恩.......，气色还不错，不过我看你这身体还是有些单薄。不如搬回家里，你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总是让人担忧。不妨乘此机会，也把你的身体好好补补。”

“多谢老师好意，不过我孝期未满，也不忍心把母亲独自留在城外。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留在这里。”

从岭上到杨钰在村子中的住宅这一段路程不远，没等福伯将自己的担忧说完，杨钰就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大大咧咧的停在宅子正门。

走得近了就看到一个年轻的仆人眯着眼睛晒太阳，靠在马车上似是睡着了，对杨钰两人靠近的动静毫无表示。

这就有意思了，杨钰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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