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尸

原本坚硬的墙壁，突然湿滑有弹性，像肉。

土匪正要伸手去摸，看见我的手被吸了进去，便反手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拉。

慌乱中，我本能地蹬着墙壁，借力向后拽，结果一只脚也被吸了进去。

土匪大喊道：“兄弟！我恐怕帮不了你了！我要放手了！再不放手我也得进去！”

“我胳膊都快断了，你放手吧！”我是真的胳膊疼，感觉他再拽我一会儿的话，我不死也得残废。

土匪喊完并没有放开我，反而更加用力地把我往后拖。

我手在墙壁里面碰到了玉蝉，刚好就在我手掌处，我一握拳，把玉蝉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墙壁的吸力似乎小了那么一点点。

土匪身板混实，力气大，吸力一旦变小，打破了之前的平衡，我又慢慢地被土匪拽了出来。

最后两人一起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土匪喘着粗气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这墙竟然是活的，咱在怪物身体里！”

“有点刺激……”我揉揉胳膊，跟土匪说，“这么长时间了，终于遇到点不一样的事情了，不管好事还是坏事，总比坐这儿等死强。”

“我觉得在这儿挺好，你别再乱搞事情了！”

“我必须要赶在九月一号之前出去，不然我活着就没啥意义了。”

“有那么夸张吗？”土匪长叹道，“啥事情比活着重要？我看你是在这儿呆得精神失常了吧！”

“我要去赴约，跟你讲不明白。”

“约会呀？我还以为啥大事呢！兄弟，你很有前途！”土匪嘲笑道。

“不是约会，是去领死。”我解释道，“以她的身手，想杀我易如反掌，况且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她那么无理。可是，她不但没杀我，还处处帮我，对我好。她让我去南岗公墓，我不能不去。”

“南……”土匪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句话没说出口。

“看来你真是道上高人，也听过南岗公墓的传闻。不过呢，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传闻是假的，她们不是恶魔，她美得像天使！”

“不是……”

“别不是了，我得出去，不说这个了。”我站起来，走近墙壁看看，水雾已经没了。

伸手摸摸，又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我想来想去，刚才的情况咋那么像诈尸。

或者说，玉蝉能让怪物苏醒过来。

我看看手里的玉蝉，感觉挺神奇，仔细想想，被吸进墙壁里不一定是坏事。

因为我们在内部，被吸进去就相当于出去。

当然谁也不能确定，万一墙壁那头是怪物的肚子，出去就悲剧了。

我跟土匪说：“我想赌一把，这次你别拉我，与其在这里生不如死，不如痛快一点。”

土匪还在发愣，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我拍拍他肩膀，对他耳朵喊道：“我出去了，听见没？”

土匪猛地站了起来，吓我一跳。

然后问我：“真有南岗公墓这个地方？你见过摸尸族？”

“我不知道有没有南岗公墓这地方，但是摸尸族我见过，肯定是外人乱给她们起的名字，我觉得应该叫天使族。”

“千百年来，道上都传闻她们是恶魔，不可能没有原因的。兄弟，你悠着点吧……”土匪说话有点哆嗦。

“我是说，我要出去。出不去我还用得着悠着点吗？”我不想再谈论与眼前无关的事情了，再次拔出钢刀，插进了墙壁里。

再次把玉蝉塞了进去。

这次我没有着急碰那墙壁，离得远远的，想看看多等一会儿会有啥反应。

等了半个小时，渐渐感觉空气里都弥漫着湿气。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我和土匪都汗流夹背，越来越热，就跟蒸桑拿似的。

四周的墙壁已经完全不像墙壁了，就像四块巨大的肉墙，不停地揉动着。

土匪自言自语道：“这场面，有点壮观的，有生命的围墙，千年一遇啊！”

“是有点壮观……”我看得有点出神，本想着用玉蝉杀死怪物，没想到适得其反，让沉睡的怪物醒了过来。

眼下这种状况，估计我只要一接近墙壁，立刻就会被吸进去，毫无招架之力。

看着那揉动的大肉块，我一时间没勇气迈出脚步了。

呆呆地站着，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的汗越流越多，慢慢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氧气正在减少，周围弥漫着湿热的水汽。

很明显，只要怪物醒过来，这里就不适合人类寄生了。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对土匪说：“看来不出去也得出去了，听天由命吧。”

“你要是赌输了呢？兄弟我可不想死这么早！”

“我今天鸿运当头。”我给土匪甩头示意，一起走过去。

土匪擦一把额头上的汗，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还没接近墙壁，我就隐约感觉到了吸附力，就像磁铁正反两极，越靠近吸附力就越强。

最后一小段路，我根本就没有走，被吸力拽着滑了过去。

撞到墙壁的那一刻，我只觉全身被粘乎乎的东西包裹着，迅速地移动着，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来气。

如果时间长一点，肯定要被闷死在里面。

好在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儿，我就感觉身上的束缚力瞬间没了，摔在地上，大口喘气。

我半只胳膊已经进去了，腿也陷到了膝盖处。若不是土匪拉着我，我肯定已经被这墙壁给吃了。

就算土匪拉着我，我还是一点点缓慢地被吸进里面，把土匪也带着一块儿往墙壁上靠。

起码激动是大于恐惧的。

这种扭曲的思想感受，只有真正经历过长久的无望煎熬才能体会到。

当然恐惧也是有的，和激动并不冲突，我惊慌地对土匪喊道：“你小心点拽我，别碰那墙！墙的吸力特别大，小点心！”

说完又通俗地解释道：“比如说，一颗丹药，能救活恶人，也能救活好人，你说丹药是圣物还是邪物？所以说啊，这得看医生是好人还是坏人，跟丹药无关！好医生……”

“行了吧，你咋这么啰嗦。”我听得郁闷。在我看来，善恶之间更多的是迫不得已。

此刻更让我郁闷的是，玉蝉被封进了墙壁里，没有任何反应。

土匪大叫：“兄弟，使劲！你要被吃了！快点使劲！”

说实话，这四十多天来的静坐、早就让我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此刻突然发生变故，我竟有那么一些激动。

我心头一喜，指着墙壁对土匪说：“你仔细看，有反应！墙壁上有一层水雾，摸起来很黏，你摸摸！”

我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的，手一下就被吸进了墙壁里。

好像真如土匪所说，我把圣物免费送人了。

我郁闷地捶了下墙壁，手上感觉黏黏的，仔细一看，灰白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猜错了，玉蝉是邪恶之物，不是啥圣物。”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土匪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物品本没有正邪之分，关键得看人。人心善，玉蝉就是圣物，人心恶，玉蝉就是邪物。”

而且，水雾正在扩散。

从玉蝉所在的位置，逐渐朝四面八方扩散。

竟然有反应！

土匪笑道：“兄弟，玉蝉乃天际圣物，你把它免费送人，人家还不得乐死呀！”

“你怎么知道玉蝉的来历？”我好奇，问土匪，“你知道的有点多吧？咱俩天南地北，我从中原带来的玉蝉，你一个土生土长的大西北人怎么知道的？”

“猜的，猜的。”土匪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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