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沐妍姗微微皱眉，她忘了，所有？
忽的，残破的门吱呀一声被悄然推开，沐妍姗和荆小六对视一眼，警惕的握紧拳头，随时等待机会出手制敌。
夹带着外面的寒气顿时迫近，一瘦骨嶙峋的男子疾步跑上前来，伸出手臂，一把将荆小六抱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却坚定的安慰道：“小六不怕，五哥来了。”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荆小六，不停的喃喃，不停的道歉。
入夜，月光疾风，骏马飞驰在深林中，骑马之人敏捷的抽出身后的利箭，设向远方高阁，去掉箭身，箭头所含之物被送到应得人之手，发挥作用。
三日后
燕洵在宇文玥的青山院办生日宴，沐妍姗和荆小六被安排到筵席上，筵席中，宾客临门，觥筹交错，管铉弦竹好不热闹，这就是世道，贵家鼎铛玉石，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起。
“公主到！”
“恭迎公主！”各贵家公子放下酒杯，来到门口按照礼制迎接公主。
荆小六作为人墩子跪在公主轿子前，公主理所当然的踩着她下来，豆蔻年华的公主被保护的很好，单纯善良直率，一看见燕洵，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如同一只蝴蝶一般飞向燕洵“燕洵哥哥……”
沐妍姗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实则打量着四周，当初几个骑射的公子可都到了，一个个扫过，沐妍姗冷哼一声，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跪在自己脚下。
“这是广寒散，把这个放酒里，无色无味，这是公主的酒，又是宇文玥的院子，有我保着你，怕什么？”一颗众人难留意的大树下宇文怀不怀好意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朱顺。
朱顺接过“诺。”
沐妍姗耳朵微动，清楚的听到两人的对话，微微皱眉。
广寒散，下毒，给谁？
“青山院玥公子到！”
寻声看去，宇文玥一身淡色的锦衣华服，衣襟上绣着一朵朵雪莲，墨发披散在肩头，脸孔白皙如玉，眼眸漆黑如墨，嘴唇有一丝有异常人的殷红，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极冷却沉稳庄重。
宇文玥来晚了，众人起哄要罚酒，朱顺趁着奴婢抬酒的时候悄悄把广寒散倒了进去，宇文怀还在一边起哄，鼓动着宇文玥喝下这杯酒，其他不明所以却想看好戏的公子们也顺着宇文怀的话说下去。
宇文玥举杯，多年来的训练让他对□□异常敏感，里面有没有东西他一嗅便知。
劝他饮酒，有意思……
宇文玥微微勾唇放下酒杯，就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今天燕洵哥哥生辰，特地开的酒，你必须喝。”公主坐于上座，指着宇文玥道，今天这酒他必须喝，不喝就是拂了公主的面子，拂了皇家的面子，单纯的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当了别人的棋子。
“不如我们效仿石崇敬酒如何，如若不饮，杀美人！”众人起哄，宇文怀放肆的大笑，他倒要看看宇文玥怎么选！
不喝落个残忍之名，喝了必死无疑，这就是选择，要命的选择。
敬酒的奴婢就是荆小六的姐姐，她很惶恐，唯一的希望就是宇文玥饮下那杯酒，留下她的命，只是宇文玥纹丝不动。
人面兽心，命如草芥。
宇文玥缓缓拿过酒杯，长袖的遮掩下，沐妍姗翻手为掌，迅速出手，一个石子凭空飞速选择而去，打到宇文玥手上，宇文玥顺势放手，那杯酒掉落在地。
宇文怀脸色一沉，正要发怒，燕洵便接话道“宇文玥，是不是我生辰你太开心了，连手都拿不稳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嬉笑起来，宇文玥看向沐妍姗，四目相接，宇文玥勾唇，多此一举。
闻言，沐妍姗面色一冷，回头继续低眉顺眼的站着，人群中的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显得丝毫不起眼。
燕洵颇有玩味的看了一眼沐妍姗，有意思，真是只聪明的小狐狸。
可是，有些时候，即使你再怎么想凭借一己之见改变结局，结局也终究是那个样子，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
席间，荆小六失手打翻了果盘，洒道宇文怀身上，宇文怀正愁没地方发泄呢，便命人将荆小六倒吊在树上，入夜的后山寒澈入骨，不出两个时辰，荆小六一定会被冻死。
入夜，寒月如水，倾泻而出，荆小六吊在树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忽的，一阵寒光闪过，绑人的绳索应声而断，荆小六顺势落下，沐妍姗稳稳的接住，把人交给临惜。
沐妍姗站在一身白衣的宇文玥后面“多谢公子。”
宇文玥偏头看着沐妍姗精致的面容，微微勾唇“从今天起，你来做我的贴身侍女。”
沐妍姗一愣，继而微微躬身“诺。”
宇文玥冷哼一声，带着月七离开。
看着宇文玥的背影，沐妍姗笑了，这笑容泛着苦意，眼眸带着寒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命永远掌握在这些人手里，以命换命，甚至命连猪狗都不如。
“临惜哥哥，带小六回去吧。”
本想着把荆小六救出来，日后无论她做什么都欠自己一个人情，至少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没成想半路杀出个宇文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日方长，此路不通另寻他路，她就不信人能一辈子被压制的死死的。
临惜背着奄奄一息的荆小六，看着沐妍姗满眼的担心“妍珊，你……珍重，谢谢你。”他知道玥公子下的决定谁都改不了，不过玥公子总比极乐阁那位好得多，妍珊也算因祸得福了。
沐妍姗来到宇文玥的青山院，在月七的带领下，来到宇文玥的住所，宇文玥正垂眸用锦帕擦拭着一把刀，沐妍姗站在一边，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
“一点规矩也没有，傻站着干嘛？”
沐妍姗褪去靴子，抬腿步入屋子，轻手轻脚的关上大门，跪在地上，行云流水找不出一点错处。
“告诉我，为什么要救她？”宇文玥漫不经心的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奴婢和她一同从鬼门关回来，总不能看着她白白死去。”
“值得吗？
“奴婢相信跟着公子，值得。”沐妍姗挺直腰板，一双美目坚定的看着宇文玥，四目相接，第三次。
她总是能给自己写新奇，看着这双眸子，宇文玥心头一动，转瞬即逝。
“从此以后你叫星儿。”这双眸子就像星星一样耀眼，吸引着信徒去追随，况且星月自古都是相伴而行。
“奴婢有名字。”沐妍姗回答的不卑不亢。
宇文玥放下手上的东西，定定的看着沐妍姗“说。”
倒是个有主意的。
“沐妍姗。”
“岭南沐氏的人？”
“不是，奴婢不过是普通的人家的孩子。”
“普通人家孩子会武？”
“奴婢家里是开武馆的，自小便跟着父亲哥哥们学了两招，上不得台面。”自己亲自安排好的身份，你宇文玥再怎么查都找不出漏洞。
还算有个自知之明，宇文玥收回目光，她的背景不是没调查过，家室干净没什么大错，只是战争中的可怜人罢了“那就叫姗儿吧。”
“诺。”
“过来，帮我剃须。”
“诺。”沐妍姗起身，提着裙摆缓步走过去，跪在宇文玥身边，素手拿起宇文玥刚刚擦拭过的短刀“公子，奴婢第一次做。”
“嗯。”宇文玥闭着眼睛，女子身上的淡香萦绕在他鼻尖，心上那根弦彻底波动，沐妍姗每剃一点，宇文玥心头便更痒一些，半晌沐妍姗清理完一切，低眉顺眼的站在宇文玥身边，宇文玥舒了口气，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记住只有一种情况下你能把刀柄交给其他人，那就是你已经把那个人的软肋捏在了手里。”
“诺。”沐妍姗和窗外的荆小□□目相对，下一秒沐妍姗关上窗户，转身跟上宇文玥的步伐。
屋外的荆小六捏紧了拳头，妍珊，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而立，不会是你的软肋，我们不会一辈子受制于人！
“过来准备侍寝。”宇文玥也没指望沐妍姗给自己脱衣服，自顾自的褪去外袍丢在地上，转身便看见沐妍姗皱眉站在原地。
“怎么，不高兴吗？”宇文玥慢慢走过来“记住，在比你强大的对手面前，无论多么害怕，恐惧，都不要颤抖，不要外露自己的真实情感，要笑。”捏捏沐妍姗白皙的小脸，细腻的触感让宇文玥一愣，继而收回自己的手，定定看着沐妍姗的脸。
模样极美，眼睛大的会说话透着狡黠，够聪明，像只小狐狸，正如燕洵说的那样。
“明天领一次责罚。”
沐妍姗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宇文玥，怎么惹到这位大爷了，不明不白的一顿责罚。宇文玥也不解释，用竹简轻轻敲了一下沐妍姗的脑袋“准备夜宵。”
事情还没说清楚呢，准备个屁的夜宵，虽然这样想，沐妍姗还是老实的去小厨房端来了夜宵，一一给宇文玥摆好。
宇文玥扫了眼碗筷，冷冷的道“我要梅花。”
“诺。”沐妍姗转身出去拿碗，规矩真多，连个碗都要梅花。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奢侈，寻常人家填饱肚子便是幸运了，梅花样式的碗？怕是连梅花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过来。”
“诺。”
“手给我。”
宇文玥拿起把刀，握住沐妍姗的手，她的手很软，像棉花一样，软软的很温暖，不知为何本想划开她的手的刀，刀柄一转，刀便落入沐妍姗手里，宇文玥伸出自己的手“割。”
“公子？”沐妍姗不明所以。
“笨。”宇文玥握着沐妍姗的手在自己手上隔开一个口子，血很快就流出来，宇文玥抬腿走到床边把血摸到床褥上。
见状，沐妍姗垂下眸子，默不作声。
深夜，不知道宇文玥在做什么，沐妍姗趴在地上沉沉睡去，按理来说她不会睡着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宇文玥的香料有问题。
抱起地上的沐妍姗，放到床榻上，轻轻撩开脸颊上的碎发，宇文玥坐在床边“这点香都受不了，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江湖的。”语罢看着女子熟睡的侧脸，宇文玥叹了口气，伸手拉过锦被，轻轻跟沐妍姗盖上，沐妍姗翻了个身，咕哝道“不要……”
床边牙牙学语的肥鹦鹉便学舌道“不要！不要！不要！”
看着沐妍姗皱起的眉头，宇文玥压低声音瞪了一眼鹦鹉“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
月明星稀，此夜注定有人无眠。
密室里，宇文玥打开密函，上面是宇文老太爷的密函，上面写着：此女心思缜密，深不可测，机敏灵巧，胸中自有丘壑，用之合则成大事，不善恐伤己身，用之，策之，留之。
这一夜，远处灯火鼎盛，丝竹长奏，酒肉味道悠扬四溢，辉煌的灯火之下，没有人记得那个曾在今日围猎场上侥幸存活的两个女子，寒风呼啸，将大魏烈焰旗卷的猎猎翻飞。
翌日，荆小六的姐姐妹妹都过来看过她，沐妍姗也算认识了她们，大姐作为家中长女，一直尽力保护着两个妹妹，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什么白眼都忍下去，为的就是一家人好好的活下去，为了这一天的团聚。
小六？
便是荆小六了吧。
沐妍姗想着，也不管身边两个人在干什么，侧身躺下和衣而眠，手心紧紧的攥着一把匕首。
荆小六目光，依旧警惕的看着沐妍姗，半晌她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伸手拿过伤药。
“谢谢。”荆小六想着沐妍姗和她一样，现在两个人就是一条船，沐妍姗从不会傻到去害她。
“沐妍姗。”
荆小六眼底的戾气消去，眼眸闪过一丝柔和，原来这就是家人。
沐妍姗挑眉，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回手心的暗器，独自抱膝坐到一边，看样子这个男子怕是这个女子的家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夜里太过安静，沐妍姗只能拉开一个话题，长夜漫漫总不能一直这样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醒来便是如此。”不知为何，荆小六愿意相信沐妍姗，是人猎场的相救，还是这样漫漫长夜的相伴，亦或是绑在一起的未来。前因种种，荆小六愿意把沐妍姗当朋友对待。
荆小六包扎伤口的手一顿。
沐妍姗？
意料之中，荆小六没有惊慌失措的叫喊，她坐在屋子中央，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沐妍姗，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时刻等待着咬死敌人。
沐妍姗扫了一眼对面满是警惕的女子，也不管她怎样，自顾自得盘腿坐下，随手丢给荆小六一节长布和一瓶伤药“收拾一下。”
这是她的名字？
那我是谁？
“抱歉，我不知道……我是谁。”低头继续娴熟的包扎自己的伤口，周身伤口疼痛欲裂，虽然有床破棉被，但夜深露重两个女孩还是偶尔用双手揉搓着肌肤，以防冻死在这破烂的柴房里。
宇文家占地极广，从后门进入，宇文家大管家，也就是宇文怀的走狗朱顺就将两人交给两个杂役，吩咐了几句，不怀好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就转身离去。
咔嚓一声，打开了一间房门的锁，沐妍姗和荆小六就被一把推了进去，还没等两人爬起身子，房门就已经被紧紧的锁上。
四下里一片漆黑，角落里堆积着大捆的柴火，还能听到有老鼠爬过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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