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与黎明之歌

“秉叔说笑了。”宋雅拎起茶壶，又从托盘拿出两个杯子，轻柔倒上：“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能发现得了您。”

她转过头，眼中带过一抹狡黠：“我只不过每天这么问一遍罢了。”

中年男人摇摇头，略带无奈地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你还是那么聪明。”

看着宋雅坚定的神情，知道很难改变她的想法，秉叔放下茶杯：“那我去杀了郑七再走。”

“郑哲不是我杀的，怎么查也查不到我头上。”宋雅摇摇头：“可如果您杀了郑七，那么郑哲的命就肯定算在我手里了。我们虽然不怕博望侯府，却也没有必要逼他们发疯。”

“你放心吧秉叔。”宋雅补充道：“郑七虽然是疯狗，可他既然姓郑，就不敢乱咬我。”

“我还是放心不下。”秉叔叹了口气：“死的毕竟是博望侯最有希望的嫡子，按部就班的运作下去，撑起一座侯府不是不可能。如今……”

他叹道：“难保博望侯不发疯啊。”

“博望侯想发疯，过不了我爷爷那关。郑七想发疯，我也不见得就怕了。”宋雅此刻展现的，既是名门贵女的底气，也是一个武者的自信，“我把郑哲当朋友，他才有机会暗算我。”

秉叔仍有些迟疑：“可是……”

“我的安全，远不如定国公的风骨重要。爷爷的荣光，不容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宋雅打断了他，认真道：“这是父亲从小就告诉我的事情，我不想让他失望。”

宋雅回过眸子，把目光投注到茶杯中：“府里闹腾得很，您不在我母亲身边搭把手，她那边，我才不放心呢。”

秉叔看了这个大小姐一阵，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

……

酒店房间1705，房门紧闭。

警备处早已做好取证工作，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整修完成。

前几天的凶杀案对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尽管酒店一方面加强了酒店安保，一方面及时遏制相关消息的传播。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警备员进入酒店调查本身就极具话题性。若非刚刚结束兽族侵袭之战，这件凶案的负面影响还要更大。

卧房地面，凌乱铺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

若是郑元申在场，就能认出来，这是他收集的所有案件材料。

靠在墙角的人影动了动。

他不动的时候，就跟房间里的桌椅一样，让人不自觉的带过视线。当他动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再忽视他。

他有一双细而长的眼睛，眼珠转得很慢，给人很呆板的感觉。但当他正视你的时候，又有一种让你心悸的疯狂感。

他似乎已经把房间里的情形牢记在心，慢条斯理地走出卧房。

“战斗的确发生在这里。”他说。

房间里的一切都已恢复，几乎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干净，除了一些难以抹去的信息。

男人伸指轻轻摸了摸墙壁，正对着房门的方向。

在不久前的搏杀中，郑哲打空的那一记切玉剑指刚好在他手指的地方开了一个细洞，只是已经被填平，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切玉剑气。”他喃语道，“以世子的战斗习惯，应该还有一指。”

“凶手中了切玉剑气。”男人肯定道，长而细的眸中闪过一抹亮光：“中了切玉剑气之后还能搏杀世子。很强。”

他又点了点头，补充道：“很有趣。”

他细细地感受着，缓缓向前走，一直走到房门口，拉开门，站到了门外。

“是了。”男人点点头：“距离是在这里。”

“假装逃跑，转角以切玉剑指反杀。很简单，也很有效，符合世子的性格。”他从门外又转进屋里，眸子微闭，似在想象那种场景。

他扯了扯嘴角，“那么，修正一下。凶手并没有强过世子太多，应该是以某种强大的护具或体魄能力抵住了切玉剑气，至少也是相当优秀的恢复能力抵消了切玉剑气的后续伤害。”

“这里已经没用了。”男人想了想，又走进卧室，把地上的纸张捡起，叠好放入兜里。

他带上房门，径直往楼梯走去。

“黄鹂这种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没实力的女人，能怎么逃跑呢？”他不紧不慢地走着：“选择很有限，不是么？”

秉叔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郑家的郑七来青鸟学府了。那是一只疯狗，红了眼睛就不管不顾，太危险了。”

“郑七？”宋雅的眸光闪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也有些了解，她想了想，才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破坏开国大帝定下的规矩。别人可以这么做，我们定国公府不行。”

秉叔握住茶杯，“夫人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如果说是兽族侵袭，鹰厉公的尸体都铺成了青侯的晋爵之路，青鸟学府现在正是最安全的时候。如果说是郑哲的事情。”宋雅缓缓道，“我与他自小相识，也知道他素有野心，却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的确是我不够警惕，也怪不得母亲担心。”

“不过。”宋雅目光一冷：“他已经死了。我也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如今，即使只是想看一眼，也成了奢望。

进了血赎营的人，绝大多数都死了，区别只在于早晚。少数能活着出来的人，又大多残了，失去战力，像垃圾一样被扔到贫民窟挣扎。每过几年，偶尔有一个完整走出血赎营的，也都战意崩溃，余生浑噩。

这里面不乏天才，不乏名门子弟，亦不少心志坚定之辈。

宋雅用指背轻轻把杯子往秉叔那边推去，笑道：“我只是比较了解我母亲。”

“我既然调了家族在乾阳城的人过来处理手尾，就知道肯定逃不过我母亲的耳朵。”宋雅看着中年男人：“可是秉叔，你不该来。”

她径自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

过了一阵，从楼上走下来一位面容寻常的中年男人，踏地无声，眼中有一抹藏不住的惊异：“大小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可数百年来，只有一个人身心都完好无缺的走了出来，并且武道精进迅猛。

这个人很快又回到了血赎营，杀死了帝国派驻血赎营的统领，甚至惊动当时镇守前线的英国公出手。

那个寸发的、桀骜的、冷硬的男人。

他们很少说话，更多时候只是互相点头致意，然后各自走入修炼室。

后来……大家都叫他血营长。他的本名，却慢慢被人忘却了。

即使宋雅对柏任有相当的信心，但毕竟，几百年来，才出了这么一个变态。

宋雅迈开长腿，走向客厅沙发，表情随意道：“行了，别藏着了，出来坐坐。”

在别墅的修炼室里走出来，结束了日常训练的宋雅面色如常。

修炼室的设施当然不如演武场，只是宋雅并不愿意出门，哪怕从这里走到别墅区的专属演武场都不用十分钟。

每次去演武场，她都会下意识的看看柏任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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