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悲一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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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九房名为一族实际上各房头之间血脉已远多在五服外。按照小宗“五世而迁”各房早当自成一支只是仍世居松江守望相助便依旧顶着一个家族名号这也是为何沈族各房头自治宗房除了大是大非之事并不插手各房庶务的缘故。

两位老太爷点点头九房太爷只是看热闹的也无异议一行人又转到前头公厅。

公厅中堂里只有九把太椅子是九房公议族务之所只有各房头当家人有资格进入轻易不会动用。

那场闹剧宗房大老爷早已仔细问过沈珏当然也晓得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起因是董举人处置不当。至于少年们都是十几岁争强好胜的年纪即便动了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过错。

只是当着众人面前宗房大老爷只做未知。

三房老太爷眼皮抬了抬望了眼沈珏:“还能有甚?有人在课堂上对师长不敬沈看不过眼吱声反而惹了众怒。”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望向董举人。

董举人面上滚烫如坐针毡。自从那日斗殴的事情发生他就做好了离去的准备只是心有不舍才迟迟没有将辞书交出去。三房老太爷哪里是为沈张目是为他做主来了。可当时的事情本禁不起掰扯越是掰扯的清楚就越是得罪沈家族人。

宗房大老爷轻飘飘地看了董举人一眼没有问他反而看着沈琴道:“是你与沈动手?你给大家说说当时到底是甚情形?”

沈琴面上强作镇定眼中却露出惶恐不安。就是旁边的沈宝亦神色惴惴。不是畏惧族老、族亲之威而是被沈或许会瘫痪这个可能吓着。

“是沈先动手打我我才还的手……”沈琴依旧操着公鸭嗓里面却是浓浓的委屈:“真不是我先动手的……

宗房大老爷见他一时说不清楚又看向沈宝:“你来说”

沈宝没有立时开口而是望了眼八房太爷见他气定神闲地点头方道:“那日一早董先生进来说全三哥因家中有事休学以后不来学里然后便叫瑞哥换座位从董双旁边换到全三哥空出来的位置上。瑞哥应了珏哥问董先生作甚让瑞哥挪位置。我与琴哥也不明白这是沈家族学为何沈家子孙反而要事事避让。董先生没有回答喝令瑞哥换座位。瑞哥起身晚了二哥就起来斥责说他忤逆先生。珏哥看不惯就问二哥到底是不是沈家子孙。二哥就说……琴哥恼了说……”

他长得白白胖胖看着富态憨厚可口齿倒是伶俐学人说话惟妙惟肖连几个人的口气也一般无二。数日前的情景在他的讲述些如同再现一般。

只有沈瑞、沈珏等当事人听说当事人听出来沈宝讲诉听着仔细可也有省略之处。如沈瑞后来的抗拒态度沈琴对沈的讥讽都轻描淡写地略过。

反而在沈那一句“二房嫡裔”上还有先一步对沈琴出手一字不漏。

沈珏当堂质问师长是有不妥当之处沈琴说话的口气也不好听可众人听着觉得并无不妥。“不平则鸣”。沈珏不是为自己不平而是为护着族兄弟沈琴随后呼应也是如此。反而是沈明明是沈家人却胳膊肘往外拐。

至于沈所提“二房嫡裔”之事不过是小孩子天真愚蠢的看法大家嗤之以鼻。

众人望向董举人的目光变得怪异究根揭底“罪魁祸首”不是旁人而是董举人。难道这族学改姓“董”了不成

董举人面色涨红没有为自己辩白。不是不能解释说沈瑞之前座位位置偏沈全空出来的座位反而好之类的话而是骨子里存的那点傲气使得他不愿再就此事说什么。

三房老太爷面色阴沉沉地难看他来之前只晓得宗房与七房嫡孙不敬董举人沈是为帮董举人说话才挨了打并不知前头这些。

宗房大老爷没忙着下定论而是望向沈瑞、沈瑞两个道:“是这样么?”

见两人点头他便又看向两个木字辈童子:“你们两个当时在场么确实如此么?”

年长些的沈榕点头道:“经过同宝叔学的一样哩孙儿与堂弟两个当时还拉架来着被二叔错手攮了一下胸口疼了两天。”

另外一人名叫沈桂小脸挤成一团道:“伯祖父二叔真的起不来床么?那日走时还好好的怎就这么严重了?可真叫人担心。”

木字辈两小童是堂兄弟都是六房子弟六房长辈去的早当家人是玉字辈的沈琪同各房头的关系都不错并未明显亲近哪一房。他们兄弟两个可以充作证人。

宗房看了沈桂两眼望向三房老太爷道:“沈那里老太爷亲眼见过了?”

三房老太爷皱眉道:“打发了湖哥去看的。”

沈湖在旁道:“我亲自去看了也叫平安堂的文大夫看过确实是尾椎骨有骨裂需卧床休养数月。”

事情发展到现下错处最大的不是动手的几个少年而成了自家姐夫董举人沈湖自然不敢再将沈的病情夸大。事情闹得越发董举人过失越重还是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文大夫在松江是数得上的名医既是他的诊断那众也就无异议。沈湖只提了卧床休养并没有提及“瘫痪”之类大家就明白三房老太爷方才夸大其词。

原本吓的不行的沈琴此刻清明起来小声道:“海大伯侄儿只面对面与二哥厮把了两下没有打后头。”

沈宝在旁“提醒”道:“琴哥忘了?二哥最开始上来打你时你不是推开了么?二哥坐了一个屁股蹲儿……

众族亲面色缓和许多这同族兄弟i“互殴致伤”到底不是好事要是沈自己误伤就又是一个说法了……

沈珠看了一眼与沈珏、沈瑞并作一处的“夏耘”班族弟、族侄们足有十来个自己这头才四人。不过既是宗房大老爷吩咐他便只能恭敬应了带了几个同窗离开散厅。

虽然在场的有两位老太爷、一位太爷可既成家族事务宗房大老爷便当仁不让地开口先问三房老太爷:“老太爷不知沈怎么说?到底为了甚与同窗动手?”

宗房老大爷看到门口沈珠带着几个秀才跟过来摆摆手道:“快去读书这不于你们事”

沈珠躬身朗声道:“海大伯若是议沈、沈琴争斗之事侄儿们也算是见证。”

宗房大老爷瞥了他一眼:“那也先回去一会儿若是要问询你们自是会使人叫你们过来如今挤成一团算甚?

为沈琴、沈宝撑腰是一回事可老爷子也不是是非不分的糊涂人。

三房老太爷冷哼道:“谁还空口白牙地哄你?找大夫瞧过伤了骨头一个不好这辈子就要瘫在床上这帮小猴崽子还没断奶下手就这么狠若是不教训丨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他那寡妇娘都要哭死了说是族中不能给他们做主就要往衙门递状子”

东厢门口走出八、九个少年来老实地与众位族老与族亲请安。

公厅东西厢都是散厅不如中堂那样正是正式。今日来的族亲、族老不少可议的不过是两个顽童打架怎么也算不上大事一行人就进了东散厅。

宗房大老爷请几位老太爷、太爷上座自己在一旁作陪水字辈的老爷们依长幼落座。董举人是沈家女婿又是西宾只能敬陪末座。

沈一家三口是宗房大老爷安置他对沈琰印象也颇佳即便觉得沈不懂事可也没有想过就任由他死去。自家老爹总觉得二房嫡支与邵氏子这一脉是血仇不会从这边过继。可当年的恩怨已经过去六、七十年隔了几代人谁晓得沈沧他们三兄弟怎么想。

处在宗子这个身份他对于二房三太爷当年的决绝也不以为然。邵氏死有余辜可邵氏子到底是沈家血脉。这世上除了赘婿人家血脉延续只有从父血的没有从母血的。邵氏子这一支早就该归于族中。

沈瑞看了一眼这些人都是沈家子弟外姓姻亲故交子弟没有出来看来是避嫌。这虽是学童打架可既是沈家族老出面就成了家族内务外姓人不宜露面。

八房老太爷看着站在沈宝身边的沈琴掂量一下他比豆芽菜强不了多少的小身板实不相信他能将人打的伤筋动骨。听说那孩子已经十四沈琴只有十二岁。

三房祖上是庶房这几代人行的又是商贾事对于嫡嫡庶庶这些就有些矛盾。有的时候看重有的时候又不以为然。

听三房老太爷这样说八房老太爷心下一沉皱眉道:“卧床不起?小孩子推搡怎就到了那个地步?吉大哥恁小题大做哩”

耳房里的几个秀才也都出来。

院子里一下子拥挤起来宗房大老爷皱了皱眉道:“几位老太爷、太爷还是去公厅说话不管是非黑白总要先叫孩子们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不冤枉哪个也不纵了哪个。”

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此事并非是担心白氏一个寡妇妇人能闹出什么而是因三房老太爷那句“一个不好这辈子就要瘫在床上”。不管说错少年之间争斗是小事殴打至重伤则是大事。

还能仗谁的势?不就是眼前的三房老太爷他的孙女婿董举人主持族学曾孙沈珠自诩为年纪大些学生的“领头羊”元孙在蒙童班耀武扬威。如今的族学俨然已经成了三房家塾。

即便在场的诸位老爷是孙子辈都是各房头的当家人被八房老太爷这么一说对三房老太爷也生出不满。

三房老太爷气得直瞪眼:“都是沈家血脉谁比谁尊贵?好好的孩子给打的卧床不起难道还没有地方能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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