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对的人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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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犹不及,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曲清蝉。

余文来本还满心苦涩,闻言细细想过一回,领悟出陆念稚的话外之意,再露出笑容满是十足十的轻快,反问的话却有点沉重,“我和蝉的事,且有得耗。你喜欢的可是杜府嫡长孙七少,就算真叫你拐到手了,往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陆念稚对他的打趣不以为杵,换他怅然一笑,眉间神色坚毅而果决,“以前你在曲大家身上经历过的,我如今也算尝到几分滋味。既然认定了,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放手。至于以后……

余文来倒也公私分明,只拣着能答的答了,二人正低声说得热闹,就听千柳叩击门扇,通报道,“四爷,余大将军,庆元堂眼看就要忙乱起来,您二位是怎么个打算?”

她语气有些闷闷的,身侧曲清蝉的笑容则依旧完美无瑕,掖着手轻声道,“无名居不好留外客,趁着庆元堂还没到最喧闹的点,四爷还是先送西臣哥出去吧。”

无名居只有陆念稚这个半个主子留宿过,除非余文来肯拿自己当花娘愿做那恩客,不然就只能应着她这变相赶人的话走人。

余文来心头狠狠一揪,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扬起笑来,目露无奈的苦意看一眼陆念稚,撑着膝盖起身离座,同样放低声音对曲清蝉道,“我这就走。蝉,我改天再来看你。谢谢你的席面和衣服。”

送给余文来替换的衣裳不过是借用堂子里龟奴的,曲清蝉也不和余文来多做言语往来,笑着侧过身,让出道来。

“瞧见了吧,我这娶妻之路且长且阻!”余文来停在庆元堂后门,回看一眼无名居露出的屋檐,半是苦半是笑自我打趣完,振作精神道,“跟我来的人不出两日就能到,定南王既然将差事交给了你,我只管跟你走就是!”

陆念稚不再多话,一路将余文来送进奉圣阁,仔细交待奉圣阁的管事安顿余文来,又过了一遍后续来人的吃住事宜,才带着明诚打道回府。

杜府已是夜灯辉煌,陆念稚一跨进外院,就见得了消息的杜振熙掐着袍摆迎出来,停在他跟前扬起跑得微微泛红的脸道,“四叔,余大将军怎么说?朝廷委派的市舶提举司的提举,究竟是京中哪位贵人?”

“是谨郡王。这事江南、闽南两地已经放出风声了,只还没传进广羊府。”陆念稚见杜振熙已然只惦记正事,全无之前的赧然和乖巧,心头说不出的失落,抬手揉了揉杜振熙的脑袋笑道,“谨郡王的车队且落在后头,随着西臣车队先到的人里,有一位余公公。”

杜振熙觉得余公公的名号略耳熟,偏开脑袋歪头一想,恍然道,“是京中内衙采办局的那位余公公?”

杜记瓷窑做足两任皇商,没少和由南往北的各地关卡打交道,余公公管着皇商竞标的事,不至于亲自和各家皇商直接交际,但赫赫大名没少出现在瓷窑的账本上。

杜府每年,都要给余公公送节礼和孝敬。

杜振熙皱眉不解,“他怎么亲自来了?”

“这人是皇上身边从服侍的大伴,情分地位非普通内监能比拟。”陆念稚温声解释一句,握了握杜振熙有些凉的手,示意杜振熙先回霜晓榭,“他能当上这份南下的肥差,说不得是皇上钦点的。若是只为皇商竞标一事而来,倒也好打发。就怕他不单是为财,他要来的事,我得仔细盘算盘算,还得和定南王爷通一声气。”

这就不是让厮带个口信那么简单了,少不得回庐隐居仔细考量一番,写封全须全尾的信件呈送给定南王爷。

此时此刻,陆念稚也分不出心再逗弄杜振熙,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

他替杜振熙抻了抻衣襟,抚了抚杜振熙转瞬就不再泛红的脸,轻声笑道,“别在风口站着了。等我等到现在,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累不累?快回霜晓榭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嗯?”

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尤其是在马车里。

杜振熙记挂正事的心坍塌一角,暂时压下的心事又冒了头,听出陆念稚语气里的戏谑假做不知,应下一声抬脚送陆念稚,目送着陆念稚的身影消失在庐隐居的院门后,才转身离开。

回的却不是霜晓榭,而是径直进了后院,一路往清和院去。

江妈妈一见杜振熙就嘘寒问暖,引着杜振熙往后园子去,递过茶吊子道,“这样冷的天,老太太还囔着要在后园子散步消食。哪个也劝不动,七少且去陪着老太太,热茶热水的喝上两口,别回头吃多了冷风闹风寒。”

她拿主子当老孩似的无奈,杜振熙闻言亦是无奈,转进后园子晃了晃茶吊子,“曾祖母?我给您送热茶来了。”

正围着菜地打转的江氏回过头,打量着杜振熙的神色,顿时乐了,“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送热茶是假,有事想请教我才是真的。怎么,又想和我打个比方了?”

她老眼弥辣,一看杜振熙披着月光灯火的脸明明暗暗,一见她就露出毫不掩饰的烦扰和恍惚来,就猜到是有事想请教。

一想到之前杜振熙打的那个比方,就随口笑话了一句。

殊不知歪打正着,杜振熙还真是想再打个比方,闻言顺势接过话茬,依旧拿那个不存在的朋友说事,“曾祖母,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还是我那朋友的事,不过这回和他那位孤女妹妹无关,和我那朋友本人有关。”

江氏兴致盎然,边分茶边追问,“这是怎么说的?”

“我那朋友有个将要说亲的姑娘,两家私下已有默契,那位姑娘对我那朋友也算有情有意。”杜振熙面色略古怪,暗暗代入唐加佳,求解道,“哪想那位姑娘转头就换了心上人,竟弃我那朋友于不顾,又想着要嫁别人了!”

她实在不懂,唐加佳怎么变心变得这么快。

如果儿女天性如此,那么她呢?

她心底里乍然冒头的那一定点异样,是不是也只是一时的,将来也会像唐加佳似的,转头就能忘,转头就能换?

杜振熙真心不解。

江氏见状一愣,呵呵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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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来转瞬就明白了陆念稚的意思,先还只是惊奇,这下当真是服了,他竖起大拇指朗声大笑,“恩然不愧是恩然,无论什么事到你手里就没有做不周全的。还是和当年一样杀伐果决!”

陆念稚不置可否一笑,头一回和人吐露心底最深处的打算,不无释然畅快之感,笑过之后眉头微蹙,转口说起正事,“你提前进广羊府,后头车队里跟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这次回来,担的又是什么职司?”

他已经打算好了,他不会再分心在别人身上,却不能任由杜振熙和他似的一条道走到底,只要杜振熙的心肯给他,他不介意杜振熙把身子分给别人。

如果可能,东府四房和陆家的子嗣,将来也可以从杜振熙膝下的孩子里过继。

如此,他不负杜振熙,也算无愧杜陆两家先祖。

“我和蝉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且是亲生父母,更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余文来话音微顿再次开口,似乎怕停顿得再久一些,这些埋藏在心中三年有余的话,就再无机会说出口似的,“饶是如此,我也依旧念着她想着她,争来这一份南下的差事,更是因还想着和她再续前缘,还盼着能娶她。

我父母可以说是因曲家才早早去了的。而我……而我仍存着这样的儿女私情,想着娶这样人家的姑娘,难道还不够惊世骇俗?和我比起来,你喜欢的是自家侄儿,一样同为男子又如何?”

至少陆念稚和杜振熙之间干干净净,没有横亘着人命,没有压着算不清的长辈恩怨。

我若真能把七’拐’到手,定然会一心一意待他。我不会再去做的事,却不忍他不能做。我自会为他做一门好亲,娶个贤妻传宗接代。”

他知道余文来所谓的该怎么走是什么意思,无非指的是杜府人丁传承。

如果曲清蝉真的不在乎余文来,又何苦留在庆元堂三年不另谋出路,真见着人了又何必刻意划清界限?

就是因为还在乎,越是掩饰得天衣无缝尽守本分,越是显出甚于寻常的细微不同来。

陆念稚默然,掖着袖子轻手轻脚斟满茶盏,推到余文来手边,“曲大家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若是不愿和你……再续前缘,你又当如何打算?”

“这三年,我身边不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出现过。”余文来长长吁出一口气,抿一口茶胃里熨帖,倾吐过后的神色又恢复飒爽姿态,转着茶盏失笑道,“我越爬越高,想让我做乘龙快婿的人家也不止一两家。

余母带着气和恨身亡,余文来又愧悔又迷茫,体体面面办完余母的丧事后在广羊府再也待不下去,只给陆念稚留信一封,托付陆念稚代他看顾曲清蝉后,揣着所剩无几的盘缠,只身出了广羊府。

最后能扎根在京城,自有一番挣扎拼搏的漫长过程,其中艰辛苦难不足为外人道。

我也曾尝试放下或忘记,对着那些打着相看之名’偶遇’的姑娘,只消一眼,我就知道,她们不是蝉,于我来说她们都是错的人。我不想耽搁对方,念头一定心头反而清明起来。既然对的人只有蝉一个,我何必庸人自扰,再作茧自缚?”

一番话说得轻巧,背后是怎样一番跌宕的心路历程,同样不足为外人道。

陆念稚再次默然,半晌才缓缓扬起笑来,“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就等着喝你和曲大家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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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事你都知道。我爹是因为替蝉父亲开脱,才代为顶罪而问斩的。”余文来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不等陆念稚回应,自顾自接着往下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笑,“而我娘,自从知道我爹是因为什么而死后,就拿曲家当罪魁恶首,和那些附庸曲家的族人撕破脸不说,还恨上了蝉。

就算知道我娘是迁怒又有什么用?我爹一死,两家做亲的意思本就淡了,加之我娘对蝉的’厌恶’,我哪里还有可能娶蝉。我放不下,我娘比我更放不下,知道我暗中救济曲家,竟气得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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