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天上掉下个小郡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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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定南王府虽雄霸岭南,在广羊府亦是高不可攀的地位,但架不住定南王思想觉悟高,为人行事十分低调谨慎,膝下儿女全无横行市井的黑料,怪不得三堂九巷的龟奴不识金镶玉。

但认识杜振熙,也认杜府声望。

有杜振熙作保,假不了。

显然和江氏熟的很,不是头一回撞见江氏“蹓跶”,非常自觉的往摊位旁一蹲,伸手要吃的。

江氏早已满脸慈爱笑容,一行帮沈楚其整理仪容,一行招呼他慢点吃别烫着。

竹开傲娇过后,只剩一脸震惊,以眼神无声询问杜振熙:七少威武,郡爷好像跟您全家都很熟?

杜振熙表示熟惨了。

某年元宵灯节,沈楚其偷偷带嫡幼妹沈又其夜游,结果把牙牙学语的沈又其弄丢了,吓得他只知道哭,怂到不敢回王府告爹娘搬救兵,同样年幼懵懂的杜振熙撞见有人哭成狗,同情之余好心相帮,啜着手指迈着短腿,聪明的请来彼时年已十六的陆念稚,哐哐哐一顿排查,火速将沈又其从尚未遁远的人贩子手里救了回来。

郡主被拐过,自然得死死捂着。

救命之恩却是实打实的,定南王府为表谢意,没少明里暗里帮衬杜府生意,加之定南王觉悟太高,半点没看不起商户的意思,循序渐进和杜府来往,对杜府很有点礼贤下士、通家之好的意思。

定南王府私交如何,即便全城尽知,也没人敢成天挂在嘴边排喧。

不怪竹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而沈楚其险些没被揍死,保住命后,对陆念稚和杜振熙崇拜又感激,判定陆念稚太老有代沟之后,屁颠颠缠上杜振熙,可谓多年孽缘,竹马竹马。

全不知杜振熙其实是青梅,老抱怨杜振熙穷讲究,不肯跟他同穿一条开裆裤。

杜振熙简直嫌弃。

同穿一条开裆裤那是借喻好不好?

谁吃饱撑的,感情好就真的同穿开裆裤?

没文化真可怕。

竹开听罢前因后果,暗搓搓瞥向沈楚其,心道原来如此,郡爷就是个蠢萌,且智商为负的有钱人家的熊孩子。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即难懂又精彩。

杜振熙也暗搓搓瞥向沈楚其,不忍直视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抽着嘴角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跑到三堂九巷来了?你就不怕王妃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

她对沈楚其从来不客气。

江氏却心疼沈楚其的狼狈,忙居中和稀泥,“七说话直,搬出王妃可不是吓你,全是为你好呢。你这会儿不是该在京城?怎么回来了事先也没个消息?一走快一年,我瞧着都瘦了。”

瘦个鬼。

沈楚其从到大就没瘦过,堪称微胖界的典范,体重比性子稳。

杜振熙叫江氏一句瞎话勾得手痒,照着沈楚其的胖脸就捏。

沈楚其哎哟叫,歪着嘴咧出一口大白牙,眼睛亮亮的看着杜振熙,话却是对着江氏说的,“您不用为熙弟多解释,我晓得他是关心我。熙弟和我,那是过命的交情。母妃还老说熙弟生得这样漂亮,可惜不是女孩儿,不然定要讨来做儿媳妇。我倒是愿意,哪里会因为几句话就和熙弟计较?”

江氏顿时乐了,老眼眯成一条缝。

杜振熙莫名一抖,捏完沈楚其的左脸再捏右脸,哼道,“别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用。”

“知我者熙弟也。我,我在京城闯祸了……”沈楚其见躲不过,只得握住杜振熙的手,半讨好半心虚的坦白道,“有人设局算计我大哥,想栽个不干不净的女人,逼我大哥娶做正妻。我撞破时没忍住,把人给打残了。大哥就,就连夜把我送出京城了……”

藩王嫡长子在京中为质,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但旅居多年,自然有一套两相安好的生存法则。

如今沈楚其头一回去京城看望兄长,去年腊月启程,到现在才多少时候就闹出祸事来,定南王夫妇肯定后悔死不该装病,答应让沈楚其代他们入京朝贺。

杜振熙甩开沈楚其的手,再次扶额,“所以你是偷偷跑回来的,不敢回王府,就躲到了三堂九巷里?”

“熙弟你别担心。我大哥可不是光挨打的脓包,我走到半道上,就收到大哥的急信,说是京里头的首尾都摆平了。”沈楚其与有荣焉的翘起嘴角,随即又耷拉下来,“你也晓得我父王和王妃的脾气。我这不是想让他们先缓一缓吗?

所以就让幕僚、下人先回府,好把事情说清楚。等他们把前因后果都撕掳得差不多了,过了气头,我再回去,也省得两败俱伤不是?”

两败俱伤还能这么用?

再看沈楚其两袖空空的模样,八成是没留厮也没想到要留钱,这才被龟奴当成吃白食的追着打。

竹开表示涨姿势,再次肯定沈楚其智商为负没跑了。

江氏则神色一变,正色催促沈楚其道,“都过了一晚上了,该消气了。你还在这儿瞎耽搁什么?赶紧的,快回王府认错去,早挨揍早超生!”

杜振熙三人:“……”

居然觉得江氏说得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沈楚其干笑着告辞,不忘眨着一双大眼盯着他吃干净的空碗,赫然道,“老太太,熙弟,我身上没带钱。”

杜振熙了然,再次吩咐竹开,“帮郡爷垫上。”

竹开:“……”

他受到连番惊吓的心肝都不扶,就服有钱人们会玩,就这样沈楚其还惦记着付钱,江氏和杜振熙还惦记着收钱?

大城府好危险,他突然很想念被灾荒摧毁的乡下老家。

竹开内心嘤嘤嘤。

江氏则满脸嘻嘻嘻,收回目送沈楚其远去的视线,拽着杜振熙避开竹开,躲到角落说悄悄话,点着杜振熙的眉心好笑道,“如今不是时候了,你怎么还老对郡爷动手动嘴的无礼?虽然他只比你大一岁,那也比你年长,何况还是那么个尊贵身份。”

杜振熙不解,“阿楚都无所谓,您怎么操起这个心了?他怎么会计较这些?”

“他是不计较,王爷和王妃呢?哪家父母,能喜欢自家孩子被外人’欺负’的?”江氏语重心长,闪烁着老眼道,“你们感情好归感情好,也得有点顾忌。这是为你的将来好。”

杜振熙莫名觉得后脖颈发凉,摸着脖子愣道,“将来?什么将来?”

龟奴们如蒙大赦,果断抱团飘走。

“老太太您也在呀?”沈楚其瞧见江氏,立时乖觉的喊了一声,摸着跑空了的肚皮大喇喇道,“您今儿卖豆腐花和肉包子呢?快给我一样来一份,才睡醒就摊上这糟心事,可把我饿坏了。”

杜振熙无语扶额,点了点头。

龟奴们面如死灰,忙操着家伙往自己身上招呼,又跪又求,“的们无状,的们眼瞎!还请郡爷大人不计人过,您的花酒钱的们代您出了,我们这就和鸨母一道上门赔罪,任郡爷发落!”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还嫌不够晦气!”沈楚其瞬间抖了起来,理着衣袖哼哼道,“一码归一码,我不要你们赔什么罪,也不要你们替我出钱,回头定南王府的管事自会把帐结了。去去去,赶紧走。”

花绿身影呼啸而过,伴随着一声“咦”突然猛刹脚步,转身直奔墙根,仗着身高体壮撞开竹开,拉着杜振熙的手喜极而泣,“熙弟!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真的是你!”

满广羊府,叫她叫得这么一言难尽的,只有一个人。

杜振熙心肝一抖,闻声再次僵立当场。

竹开突然傲娇,顺着鼻梁鄙视昔日同行,表示沈楚其看似又疯又脏,但那一身衣料可不是市面货色,就这点眼力介,活该生意做不过一墙之隔的庆元堂!

气势汹汹的龟奴们齐齐矮了一截,眼巴巴望着杜振熙,只盼她能摇头否定。

其嫡长兄常驻京城,朝廷很痛快的赏下二字郡王的封号,轮到沈楚其请封,却迟迟不见批复,给其嫡幼妹的郡主封号倒是办得爽利,这不明摆着打定南王府的脸么?

脸不能白打,反正山高皇帝远,不能叫郡王,就叫郡爷,嘁!

那人还当她没认出自己,忙扒拉开糊了满头满脸的乱发,咧嘴一笑,又转头指着犹豫伫足的龟奴们,怒哼道,“你们不认识我,总认得杜府的七少吧!我熙弟给我作证,我沈楚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换,你们不信我是你们瞎了狗眼,我可没骗你们!”

险些被撞飞的竹开再次头顶滚雷。

追在后头的龟奴们顿时怒了,撒豆子似的狂喷狠话。

循声望去的竹开一脸冷漠的收回视线,心知定是哪个穷酸恩客惹着隔壁堂子了,这类事体三堂九巷里常见,遂冷静的挥舞爪子,眼疾手快的将江氏和杜振熙护在身后,避到墙根下。

敢情不是天上掉下帮讨债斗殴的,而是——天上掉下个郡爷!

连他这个初来乍到的都知道,岭南藩王定南王府的嫡长子在京为质子,如今定南王膝下只有嫡出的两位主子:嫡次子和嫡幺女。

而嫡次子,国姓沈双名楚其。

砰一声重物坠地响,巷尾墙头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翻墙未遂,头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随即几道矫健身形紧追其后,唰唰飞墙落地,操起家伙就追着花绿身影喊打喊杀,“人模人样的不学好!学人做坑蒙拐骗的下作勾当!想吃白食?没那么好的事儿!”

跑在前头的花绿身影跌跌撞撞,胡乱掖着衣襟腰带,披头散发活脱脱疯一样的男子,又气又急道,“哪个骗人了?狗眼看人低,敢打我?回头要你们好看!”

夜宿堂子睡醒就赖账的臭子,还敢反过来威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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