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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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明白,可还是压不住烧旺的肝火,浮躁的司马润,撇开假客套的“愚兄”、“贤弟”,冷笑一声:“能混到你王十一郎近身侍卫这个位置上的,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警觉是最基础的要求,客人一走便该知晓,怎的放任主子与残羹冷炙为伴?”

杠不过主人,转而攻击侍卫?王珏却也不恼,甚至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在司马润等到不耐烦之前,笑眯眯地说:“真是抱歉,是十一管教不严,惯坏了这帮子猖狂又护短的家伙。”

司马润:“嗯?”

敲开房门,和王瑄一打照面,司马润愣了一下——此刻的王瑄迥异于气得他一晚没睡着的那头狼崽子,举止形容完全不似昨晚那副生龙活虎的欠揍样,面如死灰毫无精神,给他的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

“不过才半宿没见,贤弟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后来又去找什么妖精打架,一时不察被吸食了精血?”司马润以玩笑地口吻,发泄心中恶气。

王瑄浑不在意地笑笑:“殿下来得正好,十一有一事相求。”

司马润:“?”

晚饭过后,与祖剔他们分开行动,合伙将方圆百里地形摸个透彻的卫戗满载而归,与王珏碰面之后,相互交换了一天所得。

卫戗从身上摸出一张上面画了几个圈圈的舆图,展开后指给王珏看,告知他在圈出的位置附近溜达,被捉去给仙子做女婿的概率大,不过在那附近徘徊,守株待捕的青年才俊也尤其多,很有些竞争压力,当然,卫戗对自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王珏则表示,他同王瑄商议过,还是决定和卫戗同行。

卫戗还是昨晚那句老话:“你若离开,车队怎么办?”其实她主要还是放心不下虞濛,但这话王珏不爱听。

王珏重复回答:“琅琊王可代为照看,十一拜托过他。”

在卫戗心中,一堆司马润都不顶半个裴让管用,可既然王珏已经决定,想是无论如何也会跟上,而虞濛是在举着琅琊王氏和琅琊王旗号的车队中,又有裴让和祖剔他们护卫,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就随他去吧。

于是王珏欢欢喜喜说出他给卫戗和自己想好的身份,情深意笃的一对私奔断袖主仆——俊男美女俩夫妻的组合,怕那抢亲的仙家看不上。

连他们这趟“私奔之旅”的来龙去脉都给想好,首先是名字,如遇人问,就报上“王珏”这个名,毕竟大家皆知王瑄,却没几个人听说过“王珏”,本名出现也无妨。

至于卫戗,王珏给她的设定是:祖上遭受横祸,致使家道中落,日子一代更比一代艰难,到她这里,小小年纪,相依为命的胞妹又染上重病,走投无路的卫戗卖身进王家,唯恐辱没祖宗,不敢报上大名,主事见她出身良好又伶俐,就把她安排给王珏做侍童。

两人一相见,正在后花园赏花的王珏听说卫戗没名字,抬手一指千朵压枝低的蔷薇:“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这名儿吧!”

后来卫戗才知,蔷薇还有一个别称,叫做“买笑花”,典从汉武帝而来——说他与当时所宠幸的宫人丽娟赏花,武帝赞美盛开的蔷薇,曰:“此花绝胜佳人笑也。”丽娟戏说要买笑,武帝允,丽娟就拿出百斤黄金的“买笑钱”……也就是说,“买笑花”不是嘲讽而是赞美,这花好看!

眼下满腹心事的卫戗可没那么多心思,在她看来,“蔷薇”不过是王珏颠倒了她大名“卫戗”后,随口取得谐音而已,她不关心王珏煞有介事编排出来的相见欢,就想知道打入敌人内部的正确姿势。

看着卫戗不耐烦的表情,王珏叹息:“倘若不是对你知根知底,怕我真会将你视作一介标准武夫了。”

这话是在夸她装起男人来惟妙惟肖?卫戗抱拳拱手:“多谢!”

王珏:“……”又是一声长叹,最后无可奈何摇摇头,话接前文,“卖身给我后,你终于有钱给胞妹医治,奈何虽保她一命,却折损了她的心智,使其行为举止一如五岁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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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原计划要去探一探那“仙境”的卫戗,在王珏建议下,又出去打探情况,她不走,王家的车队自然原地驻扎,司马润也不会独自上路,于是大家全都留下来。

憋闷了一宿的司马润,敏感察觉到卫戗和王瑄在筹划着什么,可没人与他商议,卫戗已经不见踪影,只能勉强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找还在客房没出门的王瑄。

哈,他王十一的手下若是“不教”,这世上也就没有听话的奴婢了,真是恨得人牙痒的假惺惺,看看这祸心外露的狼崽子的表情,就知道谁在“觉得畅快”,可是一顶高帽兜头罩下来,若他再借题发挥,那就是琅琊王司马润心胸狭隘,与无知奴婢斤斤计较,传扬出去多败他声名?

司马润心烦意乱下又想不出好对策,只能默默吞下这酸苦难耐的哑巴亏。

呵,这王十一,重色轻友的如此理直气壮,还真叫人刮目相看……

但既来之, 却又缩回去,算怎么回事?停在门口的司马润, 心念电转后, 还是迈步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几案上尚未撤下的酒具和小菜,杯盏与碗筷各两套,心下已了然,嘴上偏要多此一问:“方才有客至?”

王珏倜傥一笑,眉梢眼角满溢出在司马润看来十二分沾沾的喜色,道:“戗歌有事与我商议,将将才走。”

司马润:“……”

王珏慢条斯理道:“他们看不得‘自己人’受欺,谁给他们要维护的人不痛快,就算不能一刀劈过去,也肯定要加倍给对方添堵,总之对方抓心挠肝,他们才会觉得畅快。”

司马润将视线默默转向卫戗曾用过的杯盏,他的心口确实不是一般的堵,而始作俑者还在他眼前装乖卖巧:“殿下最是大人大量,自不会与十一手下这帮蠢夫愚妇计较,然奴不教,主之过,十一还是要在此向殿下代他们赔个不是。”

王珏一挑眉,满脸天真烂漫:“殿下此话怎讲?戗歌同大家喝酒便是寻常,与我共饮则是违常悖理?”

司马润一愣,稍微回忆王珏前话,说的好像是“吃肉喝酒”,当真是他会错意?细看王珏那一副叼走小母鸡的黄鼠狼模样,分明是故意,单纯吃酒用得着回避?但明知这条泥鳅在向他显摆炫耀,又不能拿话堵回去——能怎么说?“本王早知卫戗清白已毁在你手上”,硬杠回去,不是揭开对方伪善的假面,而是抓盐往自己伤口上撒,今晚来这里,已经够智昏了,岂能继续再给自己找气受?

王珏随即又补上一刀:“自然,闲来无事,我与戗歌也会在夜里这样小酌两杯。”

司马润:“……”倘若又把礼数搬出来说教对面那只坏水横流的黑心货,劝他不要毁了人家未出阁小姑的清白,保证换回什么“私定终身”的扎心话,现在他碎糟糟的心肝有些承受不住,视线又扫过几上的酒菜,这年头,连和十一郎素未谋面的人都知道他喜洁厌秽,那四个狗肉护卫,什么白甲、青奴的,近来似乎格外懒散,不时时守着自家主子,维持他“闲人勿近”的高冷范儿,就连这摆在明面的羊头侍女的任务都懈怠了?

王珏坦然回应:“确是未眠, 还有些私事在处理, 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愚兄进去说。”王珏并未闩门,司马润尝试去推, 一下就打开, 他心下打个突, 脑子不知接通哪根弦, 莫名感觉眼前不是自己安排给王瑄的客房, 而是一只豁口大陶坛,等他这昏头老鳖自己钻进去……

找到话题的司马润,随口说了句:“贤弟那些明的暗的下人们呢,既然客人都走了,还不滚进来收拾?”

王珏眸光流转,这次是真的溢出自喜来:“殿下不了解我家戗歌,虽说她在人前呼朋引伴,吃肉喝酒,看着十分大咧咧,然则私下独处,却很容易害羞,束手束脚的放不开,知道有人暗中监视,更是尤其拘谨,所以只要她来,但凡还有点脑子的,都会主动回避。”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他每次看到卫戗要和王瑄独处,都想方设法凑上来……但司马润更在乎的是:“放不开?你是禽兽么?如此丧心病狂,她只是个孩子啊!”

“本王……”可不等司马润把话说完, 卫戗毫不客气地直接吹灯, 原本映着窗纸呈现一片融融暖意的光亮, 瞬间转成一片冷寂的黑暗, 司马润:“……”

虽说世人皆懂许多事不知情反而更快活的道理, 可明白却办不到更是常态, 甚至越是明白不能深究, 反倒越是遏制不知内心骚动,犯贱找抽地想去刨根问底……再世为人的司马润也不能免俗,他经过短暂纠结后, 毅然迈步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司马润径直来到王珏门外,抬手敲门:“灯还亮着,贤弟尚未入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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