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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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傅颤颤巍巍地抬头,犹豫地答道:“……皇……皇上。”

“既然是皇上定下的,那你该去向皇上求情,为何来找我呢?”

“臣……臣……”温太傅被夏侯流冽骇人的眼神吓得冷汗直流,强自镇定地想说些话,却怎么都想不到。

徐又白对温太傅急得双眼发红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心软,漠然而又有礼地向着门外伸手,请温太傅出去。

温太傅颓然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说也是无益,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王府。他看着外面灿烂的晨光,心中却是一片昏暗。

他已经碘着老脸来恳求云王了,云王仍不肯放过渊儿,看来渊儿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云王府的花园内,夏侯流冽刚带着南盈萱走到花园,就被她拉得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南盈萱只是拉扯着他的手,定定地凝望着他。他喟叹一声,不由地走近她一些,揉了揉她的头。

“你要为郑渊求情?”

南盈萱怔然点了点头,夏侯流冽冷然地眯眸又问。

“为什么?如果他再大胆一点,我们的孩子就没了,你知道吗?”

夏侯流冽承认此刻的他有些生气。如果不是因为郑渊是朝廷命官,他早就自己动手将郑渊碎尸万段了。现在将郑渊交给大理寺,交给皇上处理,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况且,郑渊竟然对萱儿用鞭子,如果不是她机敏地挡住了,现在他们的孩子早已经没了。郑渊如此待她,她现在还为他求情。

南盈萱也感觉到夏侯流冽身上愈发明显的怒意,头越埋越低。夏侯流冽看她鸵鸟一般缩着头,瞬间又心疼地将怒意收敛了一些。

“你很奇怪,嗯?你不会做这么善良的事的,为什么要替他求情?”夏侯流冽深知她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起恻隐之心的。他眸中幽光一闪,突然想起温太傅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有些了然,“你是因为郑渊的妻子,才为郑渊求情的?”

她是因为郑渊的妻子,想到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感应身受了吗?他低头看着她已然变得圆滚滚的肚腹,目光稍微缓和,还染上了几分柔意。他瞥了眼她依旧低垂着的头,嘴角微微上扬,将她拦腰抱起。

她一惊,连忙抱着他的脖颈。他浅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抱到了亭中,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又带着她的手抚上她的肚腹。她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得困惑地望着他。

“你想救郑渊?”

夏侯流冽眼中噙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南盈萱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想救他。

“好,那我们让孩子来做决定。”

南盈萱颦眉,摸着浑圆的肚腹,眼中的困惑之色更深。夏侯流冽却因她这个神情,而心情大好地开怀大笑。

“我数十下,如果孩子踢你,我就救他。一、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开始数了,她立即便屏息凝神地注意着腹中的动静,不知为何竟有了些紧张的情绪。

“三、四、五、六……”

当夏侯流冽数到十,依旧什么都没发生,南盈萱渐渐开始着急起来,想抬手手去敲敲肚子,却被夏侯流冽按住了双手。夏侯流冽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继续数道。

“七、八、九……”

当夏侯流冽快要喊出“十”之时,南盈萱突然感觉到自己覆在肚腹上的手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她顿时欣喜地抬头,对着夏侯流冽绽开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清晨射穿薄雾的阳光,将夏侯流冽尚有黑暗郁结的世界照得一片明亮。

这是他回府以来,她第一次笑,就冲她这个笑容,他愿意就此放过郑渊。

夏侯流冽叹息着揽她入怀,手轻柔地在她肚腹上抚摸着。

“好吧,便宜他了。”

她松了一口气,一股疲倦之意涌起,她拽着他胸前的衣裳,窝在他的怀里没多久便沉沉地睡去。待她双眼迷朦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榻上。而夏侯流冽正坐在她对面提笔作画,她缓缓起身,缓缓走到夏侯流冽的身侧,在看到画纸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她。

蛾眉淡扫,双眸禁闭,只有浓密纤长的睫毛,投下一道阴影,嘴唇似娇艳欲滴的花儿,一头青丝披散至鬓间,又垂落至白嫩的玉臂上,身上盖着一件墨色的披风,肚腹高高凸起,散发着安静的母性光辉,莫名地吸引着人的目光。

她哪有那么美,她最近明明长胖了很多。

南盈萱触碰了一下画纸上魅力无边的女人,略带惋惜地抿嘴摇了摇头。夏侯流冽见她走过来,抿唇一笑,将她整个人环在自己的身前,将头舒服地靠在她的肩上。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南盈萱摇了摇头,手指在画纸上划来划去,夏侯流冽以为她也想画,但递了一只笔给她,她却不要。

“嗯?怎么了?想干什么?”

南盈萱再次摇了摇头,抚在画纸上的手慢慢垂落,而后转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夏侯流冽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只能拍着她的背诱哄道:“到底怎么了?”

南盈萱不语,只是安静地趴在他怀里,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从他怀里退出。

她这状况让夏侯流冽越发地担心,她不说话,表情也不多,让他无法摸透她内心的想法,不知道怎么哄她才好。

南盈萱放开夏侯流冽,在桌上拿起一个装着花种的篮子,走到前面院门旁的一小片空地上,现用铲子挖出洞,待撒下了花种后,又将土细致地填好。

夏侯流冽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她真的只是单纯在种花,便也放松下来,坐在石桌是看书,边看书边分心注意她。

在填好第四个坑时,南盈萱仔细地填好土后,又觉得那土过于松散,想用什么东西压一压,但在起身拿铲子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昏昏沉沉间,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焦急地喊着。

“萱儿——”

“你……你让我再求求王爷……”

“太傅大人,请。”

“太傅大人还是等皇上身体好些后,去向皇上求情吧。”夏侯流冽说完,不想与他继续说下去,起身牵着南盈萱的手往外走,“又白,送客。”

“王爷!王爷!云王爷!”

温太傅在后面着急地叫了好几声,夏侯流冽仍旧头也不回地走了,温太傅心急如焚地想要去追,却被徐又白拦住了。

南盈萱不语,将眼神投向了在咬牙坚持的温太傅。夏侯流冽顺着她的目光往去,漠然地垂眸,再次将南盈萱的小手捏在掌心里。南盈萱浓密的睫毛慌张地扇了扇,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始终不得法。

夏侯流冽在禁锢她的小手的同时,随意地道了一句:“免礼。”温太傅立即如释重负般缓缓扶着腰,艰难地直起身躯。

“听话。”夏侯流冽眼眸微厉地看了南盈萱一眼,南盈萱目光稍稍闪烁,而后也不再挣扎。夏侯流冽满意地与她十指紧扣,这才转头望向温太傅,柔和的眼神骤然一沉。

皇上就是因渊儿私自对云王妃用刑,才将渊儿定罪的,他不来求云王爷,还能来求谁?再说,就算他向皇上求情,皇上答应饶恕渊儿,云王爷不肯,那这事也没完。他还是要来求云王爷。

但这些话,他都无法说出口,只能张着嘴干着急。

“是的,求王爷开恩。”

“好,我姑且不论他犯下的罪,我只问一句,他的罪是谁定下的?”

“不知温太傅来府,所为何事?”

“下官是为犬子郑渊而来。”见夏侯流冽终于愿意与他说话,温太傅也顾不上自己疼痛的腰,再次俯身恭敬地作揖,“犬子少不更事,得罪了王妃,臣知道他实在是罪有应得,但求王爷念在他的妻子身怀重孕,再有两月就要临盆的份上,饶他一命吧。别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亲……”

一时间,气氛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冷凝起来,南盈萱瞥了眼身体已在微微颤抖的温太傅,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夏侯流冽惊愕地愣了愣,而后面色不善地蹙眉道:“怎么了?”

夏侯流冽的眉眼间俱是凛冽的冷意,但仍然佯装疑惑地明知故问道:“不知太傅口中的‘犬子’是……?”

“回王爷的话,郑渊虽是下官的干儿子,但在下官心中他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渊儿从小就在他的教导下长大,对他很是孝顺,早就跟他的亲儿无异。

“哦?”夏侯流冽扬眉,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温太傅的意思是,郑渊就像你的亲生儿子一样,所以你要为他求情,对吧?”

温太傅悄然抬眸见夏侯流冽脸色淡然,慌忙又低下头。 WwW.

夏侯流冽看都不看温太傅一眼,拉过南盈萱的小手,或重或轻地捏着。温太傅一直没听到夏侯流冽让他起来的话,只好硬躬着酸麻的老腰静静等待。

云王爷是在给他下马威,他要救渊儿就必须得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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