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实录

那边的看守，并不是什么语言都会说。

大多数只会缅语和泰语，一半人还会说中国话和英文。

所以，松哥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会多国语言的看守，每天不干别的，就专门盯着那些说不同语言的猪仔，防止他们偷偷跟外面联系。

松哥哈哈大笑，说我说得对，然后再次问道阿虎。

“他还没联系你吗？”

我反问道，“松哥，虎哥不会出事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应该不会！那就再等等，这次恐怕事情很麻烦。”

松哥是不是知道阿虎去干什么去了，不然不会这么说。

“好的，松哥！”

挂上电话，我有些走神。

松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顶多说一句，“做好你自己的事！”就结束了。

今天反而说得像是有些担忧，却又没办法跟我诉说一般。

他跟我打听缅北的局势，怎么不自己回来看一眼呢？

我忽然想到，一开始决定去妙瓦底的时候，很匆忙。

被曹斌摆了一道后，被国内警方通缉了。

想到这个，我快步走到电脑前坐下，打开国内网页，搜索警方网上通缉人员的消息。

结果，松哥的照片明晃晃地挂在第一个！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照片上，松哥弓着腰抬着头，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个表情动作，异常滑稽，还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我估计是曹斌干的。

因为我看到照片背景，正是园区里工作室的一面墙，还带着标语！

再看其他的通缉令，基本上都不认识了。

关掉网页，鬼使神差的，我又搜索起失踪人员来。

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都在某年某月在某个地方失踪。

人数很多，非常多。

年轻女孩儿居多，男人反而很少。

我往下翻看着，慢慢的，我的动作越来越慢，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有些人，就在我们的园区里。

看到其中一个人照片的时候，我的手哆嗦了一下。

是我！

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

上面写着，林猛，男，2001年五月，声称和老乡约好去国外打工，在云南失踪，有见过此人者，可拨打***电话。

我愣愣地盯着我自己的照片，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死人一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来缅甸已经一年了，我似乎都忘记了我自己是谁。

我干着以前的我，最痛恨的一切，却甘之若饴。

我，已经不是我了……

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坐了多久，久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我也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荧光，照着我失去血色的面孔。

“猛哥？”

我猛然惊醒，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走廊里的灯光。

“什么事？”我皱皱眉，喉咙有些沙哑，清了一下，“有事？”

灯突兀地亮了起来，我眯了眯眼。

秦风走过来，“猛哥，你坐了一天了，饭送过来也没吃，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脸色这么难看。”

我这才惊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而现在是晚上九点多。

茶几上摆着早已凉透的饭菜。

我搓了搓脸，呼出一口气，往后一靠，“忘了！肚子好饿！”

说完，我起身想要去沙发那边吃点儿东西，不料头一晕，一头朝前栽去。

“猛哥！”秦风一把接住我，把我弄到沙发上躺下，然后扒着门朝外喊，“猛哥晕倒了，快去叫医生！”

“我没事！”我挥挥手，勉强撑起来坐好，“好像是低血糖了。”

秦风一听这话，立刻跑到吧台那边，倒了一杯甜酒给我。

“猛哥，先喝一口！”

我笑了，接过去，“头一回听说低血糖犯了，喝酒的！”

“这是甜酒！”他说，“就跟果汁似的，喝一口！”

我好笑地看着满眼担忧的秦风，还是一仰头喝了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医生被两个看守连拉带拽地叫过来了。

他喘了口气，说道：“你们想要我的老命啊！”

“快给猛哥看看！”看守说道，“猛哥刚才晕倒了！”

我想要解释，就是低血糖，别误会，我没得绝症，就被医生一把按住了。

“你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是不是心脏有问题！”

我都来不及解释，他就掀开我的体恤，冰凉的听诊器伸了进去。

阿娟匆匆跑了过来。

“阿猛！”她眼睛都红了。

我靠，这事儿整的。

我赶紧把医生扒拉开，把衣服弄好。

“我没事！我没事！”我说道，“你们搞得我像是得了绝症似的，我就是忙得忘记吃饭，低血糖了！”

他们一听，全都愣住了。

我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儿，“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阿娟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还有些不安地看向医生。

医生无辜地摇摇头。

“真的？”她问我。

我一把把秦风拉过来，“你不信问他！对啊，都是你，你都给我喝过甜酒了，还大呼小叫的！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

我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使劲儿往下压。

他顿时笑了，配合道：“猛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刚才就是吓了一跳，以为你要死了！”

“我靠！”我笑得不行了，把他推开了，“你才要死了！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看着医生摇着头走了，赶紧跟阿娟说道：“帮我弄点儿吃的，饿死我了！”

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饿死你算了！”

所以，他希望我们还是能多弄中国人过去。

对此，我只能答应，但也表示了，蚊子虽小也是肉的原则，猪仔，还是多多益善，不管哪个国家的，只要有钱赚就行。

松哥有次给我打电话，询问缅北的局势，就跟我说到那些外国猪仔。

对他们本国的电话诈骗，成功率格外高。

但唯一遗憾的，就是进账太少，不如中国人有钱。

来来去去的，就感觉像个街溜子带着一帮拿着枪的狗腿子招摇过市。

我这么干，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是真的很害怕被人绑去，再经历一遍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其实，我觉得他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很多外国猪仔进来后，比中国人崩溃得还要彻底，比中国人还要听话好管理。

幸好那边一切如常。

新来的猪仔，因为各个国家的都有，像个联合国，车间里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语言。

越是高调，那些人越是不敢动我。

而蛇头老于，不愧是干了很多年的老油条。

除非必要，我基本不会出去。

就算出去，也就是从园区到赌场，多带了好些人。

从他手上陆续弄来了两百多猪仔。

园区那边基本上运转起来了。

在这期间，我又给阿莱打了电话，询问妙瓦底的情况。

从龙爷那里回来一周都过去了，阿虎居然还没回来。

关于宋槐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跟他商量。

出来进去的，总感觉有人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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