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红袖添双香,温酒论南北【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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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你们俩在瞒着本公主干些什么。”离裹儿狐疑道。

眼睛最后落在心平气和饮酒的欧阳戎身上。

他平静翻书,没说话,也没看她。

“看来看去,上面意思大致是说,北人南下,实为六朝盛衰之总纲。

“可能是因为出身离氏,世代北人的缘故吧,本公主倒是觉得,南人北上或者守南,同样为北朝汉化之总纲。

“正是因为衣冠南渡,有南朝人一直守着,自称是神州正统,是氏族归宿,吸引着北方文人志士,北朝各个时期的政权才要推进汉化,这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没有南朝,当初北朝的汉化很难能进行的这般彻底的,来自关外的胡人夷人,哪怕与汉人混居,但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认同汉家衣冠的。

“所以北朝南朝真就是相辅相成了,等到北朝完成汉化,又整合的差不多,紧随而来的大一统势不可挡……随乾应运而生了,才有了现在这样南北归一的太平局面。二者真的缺一不可,恰到好处。”

谢令姜颔首:

“裹儿妹妹很有见地。正是因为往前这混乱的三百年南北对峙,天下人才渐渐知晓太平的不易,才明白天下大一统的必须,随乾立国几乎是顺应天命,南朝顺势灭亡,也不足叹了。”

离裹儿放下酒杯,轻轻一叹:

“太宗文皇帝夺得天下,我后辈偶尔回顾,真有一种宿命般美感。”

沉默少顷,她又问:

“咱们今日是找云梦剑泽反对东林大佛落地江州的缘故,前话讲完了,谢姐姐说说那边的消息吧。”

听到此言,谢令姜先是看了眼欧阳戎。

她发现大师兄从刚刚坐下喝酒,再到她们二人谈论南北朝大势,都是一言不发,他一边饮酒,一边翻阅史册书堆,平静自若,好像是在有目的的找寻些什么。

谢令姜没问,先是道:

“我查阅了族中一些史料,在整个六朝阶段,云梦越女们的踪迹时隐时现,与不少南朝皇室或者当权者,有过交集,嗯,其中也包括我谢氏先祖,但都是出现在一些后来回过头看、会影响关键大势的事件里,至于名利俗事,毫不掺和。

“并且,我看到一本南朝秘册里提到,有不少南朝皇室的公主,不到及笄之年,会被送去云梦泽,类似和亲一般,不过她们应该是被接纳为越女了,其中不乏有成为女君的厉害公主。

“可想而知,六朝皇室都与云梦剑泽那座女君殿关系有多密切,哪怕是更迭朝代,也是如此,延续此传统。

“不过云梦剑泽一般不干扰世俗百姓,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操控朝政、扶持傀儡皇帝之事,对于这一点,我谢氏某位先祖在回忆录提了一嘴,颇为夸赞。

“对于民间而言,都是一些时不时冒出的传言,比如有一位越女路过某处村落,除恶扬善。

“总而言之,查阅下来,我发现上至南朝皇室,中至王谢在内的江左士族,下至黎明百姓……对于以元君为首的云梦越女态度,都是十分敬仰的。

“特别是民间底层百姓,觉得越女们是神女元君的代言人,飘忽不定,居于云梦古泽……爱戴元君,不过更多的是当作本土的神女去信仰,与佛教、道教还是不同的,没有大规模的组织信徒……纵观南朝三百年,也没发生过什么利用元君信仰去鼓动造反之事。”

离裹儿轻轻点头:“难怪云梦剑泽与六朝皇室关系良好,这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和谐,但是两方定然也有统一的目标才行。”

说到这里,离裹儿停顿了再下,问:

“你谢氏留书中,可有提过她们与佛门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

谢令姜像是思索回忆了下,摇头说:

“没有,六朝之中,不少朝代君王信佛,从我谢氏记载的一些事件上看,不见云梦剑泽与佛门有过什么信仰冲突,江南这么多佛寺,不少都是南朝时建的,也不见她们利用影响力去阻拦……嗯,除了这一回。”

离裹儿抿了下嘴,又问:

“谢姐姐,经常听伱说什么越处子,她和元君有何关系?”

“是这样的,很早之前,比春秋更早,吴越之地恶蛟泛滥,听说是上古遗留下来的莽荒之种,后来出现过一位名叫越处子的吴越少女,持剑斩尽了吴越之地所有恶蛟,开辟了江南的穷山恶水。

“于是吴越先民供奉她为元君,这就是初代元君的来历,她后来建立了云梦剑泽,死后,也不知是还有执念,还是说修为臻至神话,她的神话灵性在吴越之地继续流传,每一任越处子死了,灵性会随机出现在一位吴越之地新诞生的女娃身上,云梦剑泽再通过特殊手段寻到培养。

“于是就有了后面一代代越处子,传至今日……被云梦剑泽带回宗门的越处子,都是作为未来元君培养的……

“不过越处子也可能发生意外,可还还未成长完毕,云梦剑泽又不能长时间群龙无首,元君缺席,所以特殊情况下,元君也可以不是越处子……

“但不管如何,吴越百姓们眼中,元君是永远不死的神女,但其实练气士们才知道,这位元君已经更换很多代了。

“不过,她们都传承有初代越处子的神话灵性,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元君长明不死了,也算是一种寿命、使命延续的特殊之法。”

谢令姜如数家珍。

都是一些山上练气士间广泛流传的事情。

“原来如此……欧阳良翰,你这是在翻…北魏拓跋皇室的史料?”

离裹儿突然开口,转过头……也与谢令姜一样,关注了某人。

她应该是“余光”瞄到了欧阳戎手中书卷上的一些字眼,开门见山问。

欧阳戎掩住手中一卷野史,轻声道:

“本州长史元怀民,就是北魏拓跋氏的后裔,后面改姓的元氏。”

“还有这种渊源。”离裹儿挑眉,脸色颇感兴趣。

她脆声道:

“说起来,北魏拓跋氏就汉化的蛮彻底,另外,巧了,当时北边是北魏,南边是南朝宋,皆是新立,为了稳固统治,都很崇佛。

“不过,或许是佛门太过鼎盛,与国争利,也或许是个人喜恶,北魏第三任皇帝魏太武帝,进行过一次废佛之举……最后将整個北境清洗的只剩下三百二十座佛寺。

“这次灭佛,据说是北魏太武帝在一位崔姓读书人的极力建议下推行的,此人出身清河崔氏,五姓七望之一,书上说他学究天人,博学稽古,是魏太武帝身边的顶级谋士……这件事在史书上很出名,明确记载,魏太武帝亲自下令,只许剩下三百二十座佛寺……而当时北方风气崇佛,寺庙上千不止。

“不过北魏太武帝戎马生涯,又接连平定了南朝宋的元嘉北伐,威望极高,废佛之事情发生在元嘉北伐之后,北朝无人敢违逆……但后来的接任者,又改弦更张了。”

欧阳戎听了会儿,掩卷问道:

“谢氏族史提了南北朝鼎争这个字眼,具体何意?”

谢令姜回答:“当时天下练气士认为,之所以神州陆沉,失了汉家天下,就是因为汉室当年遗失了两口鼎剑,无法再镇压神州气运。

“南北朝期间,不时有传言说,谁拿到鼎剑,谁就拥有了统一南北的势与大气运……不管是自称正塑、士族当政的南朝,还是胡汉混居、民风刚勇的北朝,都在寻找鼎剑。

“后面那位随疯帝,之所以大肆铸造鼎剑,也是这个缘故,贪得无厌,已然魔怔了,觉得大随统一南北,就应当集齐所有鼎剑……”

离裹儿嘴角浮现一抹讥讽之色:

“可讽刺的是,我离乾太宗马上取得天下,可没用到什么鼎剑,【文皇帝】也是从大随降人手中缴获,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太宗还特意当众封存【文皇帝】,后面直至平定天下,都没用上它。

“算是树立了楷模典范,还说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鼎更轻’之言……再到后来立国,太宗更是留下祖宗之法,不允许离氏子孙寻鼎铸剑。”

说到这里,离裹儿像是想起什么,与欧阳戎、谢令姜对视了一眼,她轻叹:

“好吧,阿父上次吃饭说的没错,离氏的祖宗之法,管不了卫氏。”

欧阳戎沉吟片刻,再问:

“南北朝,共出现了几口鼎剑?”

谢令姜轻声说:“我谢氏族史上记载过的,只有两口,一口【赤帝】,在北朝那边,短暂出现过,后又不见踪迹……

“一口【寒士】,明确无误记载,是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刘寄奴所铸,根据族史透露,这口鼎剑的剑胚,其实东晋时就有了,是北方几个高门士族衣冠南渡时秘密带来的……只是刚开始的东晋,一直没国力铸造,直至刘寄奴出世,建立南朝宋,统合江南物力,才勉强铸成。”

离裹儿挑眉道:

“刘宋朝的皇帝,虽然大多都是些残酷变态的疯子,但是前面几任还是很厉害的,宋武帝刘寄奴更是如此。

“能够集中国力铸就鼎剑,某种意义上,也代表新生的刘宋王朝国力鼎盛,难怪后面敢元嘉北伐,是手持【寒士】,刘家天子觉得本朝身负天命了。

“只可惜,一头撞上了同样鼎盛昂扬状态的北魏,好一个针尖对麦芒,最后连输三场北伐,史书上说,江南百姓恐惧震荡,刘宋朝因此国力大损,开始出现颓势……但反过来,这也成就了北魏太武帝的武功……”

“有【寒士】都输了吗,【寒士】最后去哪了?”

谢令姜摇头:“不知,族史记载,元嘉北伐失败后,刘宋皇室对【寒士】讳莫如深,后面亡国,【寒士】也不知去向……”

离裹儿打断:“咦,说不定是落在云梦剑泽手中,她们与包括刘宋朝在内的六朝皇室都关系密切,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云梦。”

欧阳戎沉思了下,刚要开口:“其实陶渊明是……”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小戎子谢丫头护驾,快护驾!小戎子快出剑,出剑啊!”

三人转头,发现门外无人。

欧阳戎“嗖”一下起身,以为强敌来犯。

可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目光下移,看见门口地板上,有一只小墨精屁滚尿流跑出来,“哎呀”一声,前扑摔倒。

后面楼梯口处,一道黑影紧随而至,窜到她面前。

这是一只“黑猫”,它前探一爪,踩住妙思:“喵!”

“黑猫”朝小墨精龇牙咧嘴,左右甩头,身上不少墨汁甩飞。

“有种?”欧阳戎皱眉。

“什么有种没种的,小戎子你别夸它了,快出剑啊,快救本仙姑,啊~你敢挠本仙姑?”

有种原本一身雪白毛发,此刻染满墨汁,猫眼都有些睁不开了,腾出一只猫爪子,不时歪头揉眼。

儒服小女冠被一只猫爪踩住,四脚朝天,狼狈挣扎。

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窝里横”的威风。

“别挠了,别挠了,本仙姑错了错了……你、你小心背后啊,小戎子真要出剑了……啊!好疼,你、你松爪好不好,有事好商量呜呜呜……”

三人顿时脸色无语。

离裹儿转头,看见欧阳戎面无表情。

谢令姜一脸无奈,代替大师兄,走上前去救人,不对,救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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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儿妹妹先讲讲知道的,我们谢氏那边送来的东西,等会儿再说。”

离裹儿打了个哈欠,颔首道:

“还是聊正事吧。”

离裹儿粉嫩唇角扯起,竖指轻弹了下:

“没啥好聊的,这些正史野史都看完了,重复猎奇的太多,没甚意思,谢姐姐还不如拿出你们陈郡谢氏私藏的史册孤本,上面讲的说不定对咱们更有用。”

她把另一只手里,久握的一卷史书,随手丢在堆满旧书的地毯上,像抛石砸水。

“谢姐姐,你们王谢最初是南迁世族,能够发家,也在南朝,时至今日,都能位列五姓七望,你家那些活跃在南朝的谢氏先辈功不可没,你应该最懂南朝才对,你先讲吧。”

与吊儿郎当坐姿的离裹儿不同,谢令姜正襟危坐,给她自己与大师兄倒酒的动作一板一眼。

似是怕等会儿欧阳戎反问一句“你余光能不能别偷看在下”,离裹儿迅速回正目光,俏脸自若如常。

谢令姜温柔道:

“这句是何人所作?可有全诗?”

谢令姜不答,欧阳戎也自顾自饮酒暖身,翻阅手边几本旧书,谢令姜给他不时满上一杯。

“大师兄以前总结过,六朝诸事,只成门户私计,没什么好说的,从小到大阿父也类似态度,不让我多看南朝旧事,要向前看,现在这样也挺好。这也致使我知晓的不多,还是最近有需要才翻阅了下。”

谢氏贵女摇了摇头。

“南北朝的事太多了,不知从何讲。”

离裹儿女扮男装的俏美身姿,半倚在扶手上,两指捻起细脚酒杯。

她突然看了眼大师兄,轻念复述: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离裹儿听到此句,有些诧异,坐姿都端正了点:

午后,天色正好。

朱楼书阁窗边,一只红泥小火炉,冒着慢火,温炖一壶酒。

欧阳戎,谢令姜,离裹儿各盛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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