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可欺(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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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淼指尖触上琉璃珠,那一抹翡翠色瞬间填充满整颗珠子,光芒大放。

朱谨言的眼睛被珠子映亮:“我七岁那年,第一次看到这颗珠子,觉得它很一般,搞不明白太爷爷为什么珍之重之,太爷爷却说它曾经亮得像个小灯泡,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笑了一下,“然后他由这颗珠子又想到了您,他一辈子看您开过两次天眼,一次点亮了这颗珠子;第二次,您因他犯得大错倒下了,同时这颗珠子熄灭,回归成一颗普通的琉璃珠。”

朱淼摇了一下头:“那原本就是一次计划周全的阴谋,子溪只是未经世事,被坏人利用了。”

朱淼:“他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人类徒弟。”

朱谨言眨眨眼:“那褚师?”

朱淼:“他认为自己是人类,那就是吧。”

朱谨言:“果然……”

朱淼将手自朱谨言头上移开:“今后再想见我,直接过来就好,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朱谨言讪笑,抿抿嘴:“我太爷爷临终前还说,想再给您做一次少帅坛子肉,如果您不嫌弃,我代他做给你吃,可以么?”

朱淼歪头一笑:“好啊。”

再说褚师瑜,其实并没有走太远,中秋过去,国庆还没来,农家饭庄里顾客不多,但不至于一个都没有,快要到饭口了,为防止有人进去妨碍到朱淼和朱谨言谈话,褚师瑜就到正门外大太阳伞下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时盯着门口的情况。

但或许是朱守别那边打过招呼,老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闲来无事的褚师瑜,又摸出手机来,他听到朱谨言说什么“xiao爷”,具体是哪个“xiao”呢?打开微博,从关注列表里翻出“鸮大副”,点进他的主页。

鸮大副的头像是个眼神凶猛,威风凛凛的雕鸮——嗯,微博上拿动物做头像很常见,别说他关注的大V们,就是他的微信好友用本人自拍做头像的也是少数;鸮大副头像下面标明:关注69,粉丝250万,微博认证是知名科普博主。

褚师瑜又点开了几位鸮大副的关注对象,差不多都是他同领域的,没什么古怪。

刷了一会儿页面,褚师瑜皱眉沉思片刻,点开私信聊天,编辑发送“朱子溪”。

不想鸮大副竟秒回他:“朱泉,男,生于农历壬子年六月初九(1912年7月22日),其师朱淼山中追兔,听到微弱哭声,循声而去,发现被掩埋的弃婴,头发潮湿,身上带血,脐带也未断,朱淼将其抱到溪水边清洗,并割破手指供其吸允,救活后,意欲为其取名‘土娃’,遭到吐槽后,方改为‘子溪’。”

褚师瑜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xiao爷”当真是“鸮爷”?

鸮大副:“因其师之故,朱子溪练就精湛厨艺,1932年,朱子溪遭受奸人蒙骗,引来日寇轰炸朱淼所建孤儿院,朱淼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孤儿院得保,朱淼耗尽能力陷入休眠,之后朱子溪远走异乡,并凭借厨艺功成名就。”

褚师瑜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抬手捂住心口,缓了几口气,又写:“家师贪吃好睡,是因为复苏不久,身体虚弱?”

鸮大副:“是。”

看似冷静的褚师瑜,脑袋里已乱成一团麻,不知哪根弦突然接通来此之前,始终懒懒散散的朱淼竟然眼现寒芒那一幕,他说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敢在郡主冢造次……手指未经大脑,已经打字发送:“南平郡主。”

鸮大副:“惠帝之妹,明永乐十年(1412年)发现未婚而孕,诈死出逃关外,怀胎十年,于戊戌年七月初七(1418年8月8日)产下一子,公主产后无意间抬头瞥见潜伏于房梁之上的大猫王,错将其视为野猫,沙哑轻唤‘喵’,之后力竭而亡,为她接生的朱守壹夫人误认为‘miao’是公主为其子取的名字,告知朱守壹,当时终于熬过三年旱灾,公主房前河水充沛,朱守壹理解成公主取大水之意,给其子命名为‘淼’。”

褚师瑜的漂亮脸蛋皱巴成一团,忍不住吐槽:“靠,人不可貌相,朱大猫居然这么老了!”万幸他年纪虽不大,阅历却不少,接受能力远超常人,这才没有暴走出逃,还镇定着坐在这里,给那老妖精当看门狗!

逐渐平静下来的褚师瑜,分析南平郡主应该是个人类,会生出如此彪悍的品种,应该是有个更彪悍的爹:“家师之父是谁?”

鸮大副:“无。”

褚师瑜咕哝出声:“哈?国产耶稣?”抬抬眼皮,无意间瞥见斜对面的房盖上好像蹲了什么东西,扭头定睛再看,好像是只一米多高,身上斜挎了一个黑皮子手机包的大雕鸮,“???”

实在是太稀罕了,褚师瑜站起身转向斜对面,抻长脖子去看,不想那雕鸮也看到了他,没有飞走,而是迈开步子翻过屋脊,然后消失不见。

“看什么呢?”是朱淼的声音。

褚师瑜身体一僵,随后就像跳机械舞一样慢慢转头看向朱淼:“师——啊父?”朱淼左耳上的坠子实在太醒目,褚师瑜眨眨眼,也不知是多条坠子,还是朱淼此刻表情的缘故,褚师瑜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成语——风情万种!

和风轻拂起朱淼鬓角垂下的碎发,他微微一笑,说:“饿死我了。”

“靠!”褚师瑜暗自懊恼,这分明就是一根儿遍刷绿漆的古董老黄瓜,屁得风情!不再多看朱淼一眼,悄悄把手机收进衣兜里,“我去找朱哥问问。”

因为这段插曲,早饭吃得比平日略晚了一些,褚师瑜本想等闲了之后再联系一下鸮大副,可听朱谨言跟朱守别他爸借厨房,要给朱淼做少帅坛子肉,褚师瑜首先想到的是:“朱谨言是朱子溪的重孙子,一定尽得真传,不能错过……”

反应过来自己的念头,褚师瑜懊恼地抬手直拍自己脑门:“你这家伙,够了啊!”拍完之后,却还是去找朱谨言,委婉地表达自己想要旁观朱谨言大显身手的意愿。

朱谨言默不作声地盯着褚师瑜看了好一会儿,盯得褚师瑜直发毛,心说餐饮集团可不同于农家饭庄,或许这少帅坛子肉的做法已经上升到了商业机密的高度,自己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笑容逐渐尴尬,刚生出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念头,朱谨言竟然点头了:“好。”又补充,“希望你可以认真地学会它。”

褚师瑜:“啊?”

面对太爷爷的师父,朱谨言下意识将自己放在孩子的位置上,表现得有点幼稚没关系,一定要把积压了多年的心事向当事人和盘托出,但到了旁人面前,他是三水集团的执行董事,举止言谈代表着公司的门面,自然是成熟稳重的:“我太爷爷的师父,就拜托你了。”

褚师瑜感觉略心塞,咕哝:“他是我师父,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之后一上午都蹲在厨房,全神贯注去学习,自然也就没工夫去想和鸮大副的私信,以及那只诡异的大雕鸮。

朱谨言做好坛子肉,褚师瑜依样学样跟着做了一坛,反正朱淼大胃王,全塞进去也不用担心撑坏他,两坛肉都送到朱淼眼前,只说两坛分别是褚师瑜和朱谨言做的,但没具体说他们做的是哪坛。

师瑜褚看着朱淼下筷子,他筷子分明是朝朱谨言做的那坛而去,不想中途却转个方向,夹起他做的肉,褚师瑜感觉自己屏住呼吸,直到朱淼点点头,嘴角微微上翘,他才长出一口气。

可之后朱淼夹得更多的却是朱谨言那坛的肉,结果如何,不言而喻,朱谨言露出欣慰表情:“您老很好,太爷爷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又添堵?褚师瑜有点气,别开视线不去看朱淼:“切,不爱吃,我以后还不做了呢!”

都坐下来吃饭时,褚师瑜夹枪带棍地问:“所以开什么温泉度假村,不过是随便说说,那只吸血鬼也不用处理了吧?”

朱谨言看看专注吃肉的朱淼,笑了一下:“郡主冢那片,早在几年前就被圈为规划区了,我只是消息稍微灵通一点,抢在别人之前出手而已。”

褚师瑜:“那……”

朱谨言:“还是把它带走吧。”

长久沉默过后,朱淼伸手拿起耳坠,直接戴到左耳垂上,那里原本就有一个耳洞,站起身伸手横过方桌,摸摸朱谨言的发顶:“我知道了,多谢你。”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太爷爷说得对。”

被摸呆了的朱谨言反应不能:“什么?”

朱谨言并非真心提问,那不过是一句引言:“在普通人眼中,传奇神化了的百岁老者,抱着笔记本,循环重播短视频,哭得像个孩子,沙哑地念叨‘师父’、‘师父’……‘子溪还想再随你去追一次兔子,追到后就在山里架起火堆烤熟它,我俩一人一只兔大腿对着吃,看着鸮爷原地跳脚,怒斥你偏心眼……’”

朱淼代入地想象了一下:“子溪第一次跟我去逮兔子,结果连我都追丢了,他就蹲在原地,缩成不比兔子大多少的一小团,等我回头找到他,小鼻子都给哭红了,抽抽搭搭地说什么‘师父,我会好好努力,下次绝不拖你后腿’……老夜猫子整天说人类是善变的动物,看看我的小子溪,他不是一辈子都没变么?”

朱谨言红了眼眶:“因为执念,他战胜了病魔;又因为松了一口气,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您醒来没多久,他就过世了。”

“那孩子是个倔脾气,明知道我不怪他,可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朱淼叹了一声,“我在等他——可他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朱谨言又换了一个表情:“可、可是……”

“当年那件事,最为不满的其实是老夜猫子,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主动来联系老夜猫子,却还是不肯来见我。”朱淼微微弯了眉眼,只是笑容中透出一丝失落来,“好歹是我把他拉拔大了不是?”

朱谨言也摇头:“我太爷爷的口头禅——凡事三思而行,一旦出错,任何理由都无法弥补。”又跳回前话,“他一直盯着这颗珠子看,2007年冬天,他在体检时查出癌症,也就是在同一天,他发现这颗珠子中央突然出现一丝极细微的翡翠色,结果本该是消沉的一天,他却表现得异常兴奋……”深吸一口气,“2012年,鸮爷把您终于睁开眼睛的视频发过来,您能想象那个画面么?”

朱淼盯着珠子沉默。

朱淼打开盒盖,黄缎子的内衬上躺着一只长约二十公分的白流苏耳坠子,在穿耳的挂钩和细密的金属长流苏之间,嵌着一颗貌似过去男孩玩的弹珠的小圆珠,珠内有一抹翡翠色在流动闪烁。

朱谨言神色复杂地盯着那颗珠子:“我太爷爷说,他小时候有一次遭遇危险受到惊吓,而您又不能时时陪着他,就抽取自身能量封印进这颗琉璃珠,然后把这颗珠子送给他,说这颗珠子会替代您守护他。”

朱谨言眼神发直,半晌后,喃喃:“从1932年的隆冬到2012年的初春,八十年,对您来说,只是眼睛一闭一睁之间的事,可对于我等凡人来说,却是大半辈子乃至整个人生。”

朱淼沉默地看着伤感的朱谨言。

朱淼终于开口:“事实上,子溪明白的。”

朱谨言一头雾水:“什么?”

朱谨言将手边那只狭长的,类似装项链的复古锦盒缓缓推至朱淼面前:“我太爷爷最后病得很厉害,但他一直在咬牙强撑,因为他说过,您要醒了。”

朱淼视线放在锦盒上:“嗯?”

朱谨言解释:“这是我太爷爷随身携带了一辈子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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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淼脸上,无喜无悲,看不出情绪变化,搞不懂在想些什么。

朱谨言的激动转为失望:“难道您还在怪他,怪他差点害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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