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可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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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袋倒是不缺,朱家用它装粮食和果蔬,鉴于朱淼完爆世界级大胃王的肚子,进来四五天,空出几个很正常,褚师瑜拣选出一个相对干净的,返回墓室,将那水晶头骨装进去,拎着编织袋站在罗马柱边等朱淼做下一步指示。

朱淼端起剑,转头问:“跑得快不快?”

褚师瑜在运动方面天赋异禀,未经锻炼参加十项全能,轻轻松松捧回冠军奖杯,但他是个谦虚的人,答:“还行吧。”

没等褚师瑜仔细琢磨,就听到地下传来一阵异响,有点像大型机关启动的声音,褚师瑜又退了几步,直到后背贴了墙才站定,再抬头,就见朱淼已经闪退到五芒星圈外,偌大的五芒星陷落,底下缓缓升起一口汉白玉石椁。

石椁整体升上来,足有两米多高,外观仿照宫殿形状,底有椁座;中间椁壁上雕刻着侍女、花卉、鸟兽;椁顶则采用歇山顶样式。

褚师瑜望椁兴叹:“终于找到一点我国古墓的感觉了。”

朱淼蹿上石椁,一屁股坐到屋脊上,居高临下看着褚师瑜:“喂,它出来了,你该去烤兔子了。”想了想,“对了,还有饺子,别忘了包。”

褚师瑜先是一呆,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东西就在这石椁里面?”转念又想到,“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

朱淼言简意赅:“在的。”又回答,“没‘告成’,吃饱再说。”

褚师瑜先低头看看石椁,再抬头瞧瞧朱淼:“没喂饱不说,还把它搞上来了,就这么放着,合适么?”

朱淼沉思片刻:“不是还有大蒜和十字架么,要不你给摆上?”

搞定翼肢鲎,假设朱淼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可以勉强说说;但眼下看他提前打开墓室门,并把石椁提上来,要再说他一点神通都没有,傻子都不会信……于是褚师瑜听话地拎来蒜袋子和十字架,又搬来一个凳子,踩着凳子给椁顶转圈摆上大蒜,又把十字架压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去烤兔子了。

因为听说褚师瑜要包饺子,所以朱家人特意给他们备了一些绞好的肉馅,麻利的褚师瑜在烤兔子的同时,先和好面,又把肉馅用调料和切成末的葱姜拌好,然后把芹菜用沸水焯烫一下,捞出来拿凉水过一遍,沥干水分后剁碎再挤干,倒入肉馅里搅拌均匀,然后就自己擀皮自己包。

中途兔子烤好,褚师瑜撕下一只大腿送去给朱淼当零嘴儿,过去影视剧中经常看见主角坐在一圈蜡烛中间的镜头,此刻朱淼也搞出类似画面,只不过他是支棱着腿坐在人家石椁的屋脊上,周围转圈摆了上百头大蒜。

吃也堵不住朱淼的嘴:“这个世界,能吃的东西真简直太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煎炸烹煮各种做法,不但吃饱,还要吃好,这样的生活才叫有滋有味,你说说你,主食只有血,还是生吃,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褚师瑜:“……”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自己是那位吸血鬼,听完这话,没准直接掀起棺材板,蹦出来和朱淼当面谈谈人生。

朱淼还在碎碎念:“说到血,我又想起杀猪菜来了,这当地农村有不少人家,开春的时候会抓几头小猪仔回来养,到冬天快过年的时候就宰了,用大锅烀方子肉和骨头,肉到七八成熟捞出来,切成片,肉汤里下酸菜,再把肉片倒在酸菜上。”

“那个猪血呢,加上调味料和葱姜搅拌好,用漏斗灌进洗干净的猪小肠里,先用清水煮一煮,捞出来切成一段一段的,也下到酸菜锅里。”

“村里不管谁家杀猪,都会找我去吃肉。”

褚师瑜对这话表示怀疑,毕竟大家都不喜欢好吃懒做的家伙,但随即又想起给朱淼送果蔬的曹大爷和送猪肉的王老五,他有点搞不懂了。

朱淼微笑:“人家都帮忙,我干坐着也不好意思。”

这话褚师瑜可是真不信了——厚颜无耻的家伙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啃完兔大腿的朱淼,随手把骨头往自己坐着的地方一塞:“很香的,你闻闻。”说话间捞过一头蒜,慢条斯理剥起皮来,“他们吃杀猪菜,喜欢蘸着蒜酱吃,于是我就给他们扒蒜,我扒起蒜来,又快又干净,因此他们都叫我‘扒蒜小能手’。”

褚师瑜抬手糊脸:“真羞耻。”

没多大一会儿,一头蒜就被剥干净,朱淼拽来十字架,将剥好的蒜瓣啪啪拍碎,好奇他在搞什么飞机的褚师瑜踏上板凳,这才看清原来朱淼身前有一个直径和琉璃盏差不多大小的孔洞,朱淼正把拍碎的蒜末往里投。

看了一会儿,褚师瑜不禁问出口:“师父,大蒜对它真有用?”

朱淼手下不停:“没用。”

褚师瑜一愣:“那你这是在干嘛?”

朱淼还在投蒜末:“有一句歇后语,癞蛤|蟆跳脚背——”

褚师瑜顺口接道:“不咬人,膈应人?”又看朱淼操起十字架拍蒜,“师父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和我一起包饺子,搁这吃力不讨好,一个不小心把它气炸,问题可就更麻烦了。”

结果朱淼不扒皮了,直接用十字架拍击整头蒜,尽数投到孔洞中,边投边说:“只是几头蒜而已,远不如冒名顶替过分,它哪来的脸生气?”

然后褚师瑜就眼睁睁地看着朱淼啪啪拍蒜填窟窿,不过最后还留下几头,褚师瑜不解:“为什么不拍了?”

朱淼:“留着吃饺子。”说完把十字架往孔洞上一插,拍拍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下去,“累了,睡一会儿,饺子好了叫我。”

中午吃完饺子后,朱淼又躺在石椁上睡着了,褚师瑜也不吵他,中秋节要圆月,虽然冢内看不到真月亮,可褚师瑜还是按照二舅姥爷教给他的做法,在木屋前的桌子上摆上水果和月饼,象征性的圆一圆。

准备完晚饭后,褚师瑜再去找朱淼,距离墓室还有一段距离呢,就听到里面发出石板相撞的巨大声响,褚师瑜心下一惊:“师父欺人太甚,那东西终于受不了,要出来了?”

直看得褚师瑜面部肌肉直抽抽——自家熊师父,这是在窃冠灭灯后,又准备毁古董?

不想琉璃盏并未被毁坏,而那么长一柄桃木剑,竟在朱淼撒手后,眨眼就被那么小一只的琉璃盏给吞没了,啥原理?难不成是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

朱淼看了一眼褚师瑜:“优胜劣汰,我会给你收尸的。”

褚师瑜将视线投到手中编织袋上,假想他一不小心被朱淼玩挂了,没准这没心没肺的猪精真有可能随便找几个破编织袋将他一裹,就地刨坑埋了,然后欢欢喜喜再去拐骗天真烂漫的良家少年给他继续当老妈子……褚师瑜不由自主打一哆嗦,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极高,毕竟朱淼看上去就是个养不熟的糟心货,挺直腰杆,小步横挪——瞧朱淼这架势,想必又要搞事情,离他远点准没错。

朱淼似乎笑了一下,然而不待褚师瑜细看,他已经转回脸去面对罗马柱,上面仅余那只看似普通,实则不凡的琉璃盏,朱淼执剑的手一转,原本水平端着的桃木剑在他手中旋转九十度,变成剑尖朝下的倒竖姿态,紧接着快准狠地刺向那只琉璃盏。

褚师瑜双眼突出,张口结舌——燃烧了六百年的灵灯,就这么轻易被他师父弄灭,回头怎么跟金主交代?

但朱淼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神色如常地顺势拿食指去点头骨额间,接触上的一瞬,就像烧红的铁杵戳上冰块,水晶融化挥发。

待朱淼收手后再看,那头骨前额竟多出一个窟窿,瞧着就跟第三只眼窝似的,褚师瑜惊呼:“这什么鬼?”

朱淼:“嗯,那就没事了。”

看朱淼的态度,褚师瑜又忍不住追问:“要是我不行,跑得特别慢呢?”

褚师瑜:“哈?”到底是兔子太值钱,还是你朱淼太能吃?

吐槽归吐槽,褚师瑜还是按照朱淼的要求,走出墓室回到木屋,虽然朱淼意欲拿王冠换吃的,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王冠明显是个有主的,先好好收着,要是能全身而退再做打算。

“果然是真的。”朱淼咕哝一句,将桃木剑往罗马柱上一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状似虔诚地念叨,“前辈,叨扰了。”说完后拿回桃木剑,转头吩咐褚师瑜,“找个编织袋,把这玩意儿装起来。”

褚师瑜:“……”低头看看手中的王冠,“这个也装起来?”

显……显而易见?头回听说,哪里“显”了?但这话既然出自朱淼之口,再多计较也只能算是徒费唇舌,适应性极强的褚师瑜已经能够做到淡然处之:“哦,那你‘交’出来什么了?”

“这颗是空的,但我觉得它应该是真的。”朱淼的手拂过头骨的眼窝,两团火苗刷地一下全熄了。

朱淼跟着看王冠:“这个要小心一点。”

褚师瑜:“哦?”

朱淼:“卖掉应该够吃大半辈子的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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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朱淼弯下腰,左手的桃木剑拄着地面,右手兜着水晶头骨后脑勺,一人一骷髅额头相抵,再搭配上周遭环境,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画面够诡异。

听到褚师瑜的问题,朱淼放开那只骷髅头站直身:“显而易见,我正尝试和它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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