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仙录

周天竹原本已经打算回教，但是途中突然收到师尊用秘术所传的消息，让自己前往白水城外向西百里的地方，说有要事。无法，只能改变方向，转去白水城。不过天公不作美，才一上路，这大雨跟小娘子眼泪一样，落个不停，近处多有人烟不好御剑，这刚一走远，就遇上这车队，被“捡”到车上。有个舒坦的地方，周天竹也懒得拒绝，就这么跟来了，反正都是顺路去白水城，而且距离齐麟所说的时间，也还有一两日，不用着急。

“周施主，林施主可是有什么事？”马车里除了周天竹，还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也是被林自强在半路捡来。

周天竹一向对和尚没太多好感，不过却是对这一对师徒另眼相看。不同其他寺庙和尚，一个个穿戴金缕，裹着玛瑙袈裟，肥的流油。这两师徒却是只有身上一套大大小小布丁的麻布僧衣，还有小和尚背篓里的两双布鞋。老和尚的禅杖，也就是一根木棍而已，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周天竹愕然，没想着这个小时候这么不给面子，道：“你师傅年纪大了，我来多做一些，让他多休息休息，这样不对吗？”

小和尚眨巴眼睛，“虽然你说的对，但还是我师傅说的对。”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师傅，所以他说的都是对的。”

周天竹头疼，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小和尚说。抛开这个话题，道：“对了悟尘，你长大以后要做什么，还要像现在这样，到处奔波吗？”

小和尚想了想，回答：“那要看我师傅叫我做什么，师傅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师傅要是不告诉你应该做什么呢。”

“那就师傅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你长大了，你师傅也去世了呢，你又要做什么？”

“才不可能，我师傅是不会去世的。”

“怎么不可能，是人都会有死的一天。”

小和尚一改常态，严肃道：“我师傅一生行善，救人无数，从不求人回报。一生在世间游走，广布佛经，在我心里，他就是佛，佛是永远不会死的。”

周天竹没想到老和尚在惠尘心里竟然有如此高的位置，而且从其口中，可以看出老和尚是怎样的人，也难怪年幼的小和尚愿意跟着他受苦受累，或者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苦累。

周天竹坐到小和尚旁边，靠近他的耳朵，小声道：“那你偷偷告诉我，你有没有师傅不让做，但是你很想做的事情。”

小和尚坐正身体，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周天竹继续道：“我也没让你撒谎啊，你偷偷说，我不告诉你师傅就行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转头看靠在车上已经闭眼，好似已经睡着了的老和尚，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我想喝酒，我想吃肉。”说完，立马低下头，嘴里不停说着罪过。

周天竹一愣，没想到这个看似老实呆萌的小和尚，竟然还有这样大胆的想法，真是不简单。带着疑惑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喝酒吃肉。”

小和尚嘴里默念了几遍经文，抬头看着周天竹道：“因为我没有吃过啊，而且佛教一直都严禁酒肉，我想看看这酒肉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佛门中人避让，但是又受世人喜爱。而且我和师傅四处讲诵佛经，但是我没有体验过其中的东西，又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好是坏，如何好如何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给人讲佛。”

一旁闭眼休息的老和尚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周天竹自然知道老和尚没有睡着，只是为了让悟尘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而已，没想到这小和尚心里想的却是不少，而且这样的答案，让他师傅也很满意。当下继续道：“你是佛门中人，和人说的也是佛经，难道还会觉得佛经里有不对的吗？还需要自己去亲身体验。”

“师傅说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不管什么东西，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不好，到底好不好，只有自己体验了才知道。而且我虽然是佛门中人，但是和人讲道理，讲的也不算是佛经上的东西，师傅也会教我一些道家和儒家的哲学，我也会和人讲这些的。”

“你是修佛的，应该信佛才对啊，难道你师傅说的都是对的？他说的你都听不成？难道错的也做不成？”

小和尚瞪大眼睛，不满道：“我师傅说的不会错，哪怕是错的我也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因为他是我师傅。而且我信佛又怎么样，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师傅就是佛，我只信他。”

周天竹不再说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和尚对他师傅的尊重已经没法说了，不过这样的执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周天耸了耸肩膀，不理这个为人太过有原则的老和尚，看向那个悟尘小和尚，问道：“悟尘你说说看，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一身布丁麻衣，身材有些消瘦，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的要紧的小和尚想也不想，开口就道：“不对，我师傅说的才对。”

老和尚点点头，“这样啊，这雨下这么久，是该停下休息下，不然人和马匹都受不了。老僧已经年老，耳朵也不太好使了，如果林施主有什么需要，还请周施主转告一声，我师徒二人也好帮衬帮衬。林施主心善，肯接纳我二人，老僧虽然年纪大了帮不上多少，但是悟尘还小，总能用得上的。”

周天竹笑了笑，道：“大师您就别担心了，林大哥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要是他们都做不了的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平常的小忙，有我这么一个年轻人在，哪能让您动手，那也太不是回事了，您说对不？”

老和尚轻笑着摇摇头，却也不回答，态度很是明显。

妈的，现在走趟镖还真不容易，太平盛世了，镖局不知道关门多少，剩下的几家镖局，也都是在苟延残喘。好不容易有趟活，还遇上这么个东西。林自强摇摇头，要不是还有这么多兄弟没去路，以前那些老兄弟的妻儿老小还需要人抚养，自己早就关门走了。

“林大哥，怎么回事？”林自强暗自埋怨时，最后方一辆和吕老爷所坐要低上几个档次的马车，一青年将身子探出，用手挡着雨道。

林自强摆摆手，笑着喊道：“没事，你再坐车上一会，等下找到休息的地方，雨停了再下来活动活动。”

而且两个和尚也不同别人高高在上，反倒是平易近人，有问必答，说话也不讲些别人听不懂的大道理，都是俗语，却满是道理。

周天竹把湿掉的手在裤子上胡乱一擦，回答：“没什么事，就是说雨快停了，咱们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下，活动下身子。”

返回马车的周天竹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坐回位置上。已经几天没有下车，一直坐在车里就算是身为修仙人，也难免腰酸背痛，全身不舒服。虽说平日里修炼，有时候一连打坐几天，但是出门在外的，又不能修炼，实在难受。

一晃六年，周天竹长的也越发成熟，几天没有清理，下巴处都冒出了扎手的胡须。四年的苦修，也让他修为大涨，在紫竹峰，哪至虚天教都小有名声，三年前试炼，以绝对的实力胜出，哪怕没有排名，也都承认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年满二十，依照虚天教教规下山历练，和上次不同，这次只是独自一人，而且也没有具体的安排，没有时间限制，短则一年，长则无期，毕竟离开了虚天教，生死自负，也有许多弟子在外遇害的。

“哦，这雨下的，老是待在车里，都快发霉了。林大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啊，白搭你们车还蹭吃蹭喝的，怪不好意思的。”

林自强听了大笑，不在意道：“说的什么话，出门在外的，能帮就帮，而且咱们也顺路不是。再说了，就你那小个子，能吃得了我几个钱。”

等路子等人走远，林自强放慢速度，和后方一马车同行，靠近伸手轻扣马车，道：“吕老爷，这雨马上就停了，咱们去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下再继续上路。”

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打开，伸出一颗肥大的脑袋，转悠着绿豆大小的眼睛，道：“你自己看着办，只要我的货没事就行，这要是出了意外，担心我一个子都不给你。”说完哼了一句，又缩回马车。

青年腼腆道了声谢，，随意擦了下头上的雨水，又缩回马车里。

这青年是前些日子自己在半路上捡来的，那时下着大雨，车队已经除了城挺远，雨里模糊的看见个人，还以为是眼花，走近还真没看错。就一二十左右的小青年双手抱着头在雨里跑，周围也没个大树什么的地方能躲雨。林自强出身贫苦，好在跟了个好师傅，学了这一身不错的拳脚功夫，一路上也遇上不少贵人相助，本身也是好心肠。看着娃子独自一人也怪可怜，就把他带上了队伍里，正好有辆马车还有空余，多一个人绰绰有余。

这小娃虽说年纪小，看着也弱不经风的，不过倒也懂事，见谁都叫好，平常有点什么事也都帮忙，弟兄们都挺对眼的。和那个肥头大耳，浑身肥膘的吕老爷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九月的天气已经渐凉，树上叶子也都开始发黄飘落，积攒在地上。随着风吹过，不时有绿叶和雨水一起落下。车队从地上经过，在被雨水浸透的泥地留下杂乱的车轮印和马蹄印。

林自强摸了把从斗笠透进来流到脸上的雨水，对身旁同骑的汉子道：“路子，这会雨小些了，估计再有一会能停，你带上几个弟兄去前面，找块空地清理下，大家伙停下来，起个火吃口热乎的再上路。”

路子答应了一声，双腿轻夹马腹掉了个头，到后面叫上了几个人，赶到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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