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十二盅

君天霁从前段时间一周来见一次柔妃，变成了如今日日皆来，对柔妃呵护备至。在“爱情”滋润下的柔妃如今爆裂的脾气早已经收敛万分，满脸都是沉浸在要做母亲的喜悦。

“要说那孙悟空神通广大，白骨精两次竟未得逞，气急败坏。又化为老丈，对唐僧三施攻心计。”烈酒一盘葡萄下肚子，肚皮是撑得圆滚滚，看柔妃满脸崇拜向往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

“又打死了吧？这白骨精真是不知好歹！”柔妃对白骨精是深恶痛绝，猜想道。

她给烈酒住的地方单独开辟出来一间厢房，开门就是柔妃住的地方。她宫内本无姐妹，年纪也尚是年幼。拿烈酒的话来讲，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所以好不容易找到个同伴，自然是珍重万分。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惊得鸟儿哗啦啦飞起一片。

柔妃刚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听到皇上驾到，惊喜的抬起头来。没想到君天霁这次来脸色却是不大好。他自顾自进屋，揽了柔妃进里屋去了。

“有人拿你令牌，带走了我宫内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君天霁清明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柔妃的脸道。

柔妃惊慌失措问道：“拿我的令牌！？”

“没错。”君天霁紧盯着柔妃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痕迹。却发现柔妃是真的惊慌茫然，没有半点作假的样子。

烈酒当日给柔妃说的是去见一位妹妹，更是私自揣走了柔妃的令牌。她不怕君天霁会怪罪柔妃，顶多给她冠上一个看护不周的罪名。如果怀疑到柔妃头上更是大可不必，因为柔妃和江澈那是半杆子关系都打不着。

但君天霁聪明睿智，他立刻联想到柔妃身边人，于是试探问道：“你身边最近可有异常的人？朕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柔妃被君天霁温柔眼神包裹下，立即就把烈酒供了出来，道：“我隔壁厢房住着一位宫女，她有些与众不同。”

“哦？哪里不同？”君天霁想继续套话。

柔妃看着君天霁饶有兴趣的眼神，心里有些吃味又道：“她会讲故事。”

君天霁刚刚似乎抓到的线索顷刻间又没了，他耐着性子又问道：“还有别的异常吗？”

柔妃却似未注意到君天霁的神色，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声细语道：“还会做饭，做一些独特的膳食，很是合人胃口。”

君天霁皱皱眉，实在觉着柔妃宫内一些女流之辈，难以带走江澈。索性打断这个念头，摸摸柔妃头发道：“以后将你的东西保管好，否则难保下次被有心之人利用，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是关心之语，却让柔妃硬生生听出来一些咬牙切齿的冷意。她赶忙点头应道：“谢陛下不予责罚，妾身知错，绝无下次。”

君天霁满意点头，又安慰了几句，又急不可耐的离开。

柔妃目送君天霁离开，松了一口气。她隐隐有些害怕君天霁又看上哪家姑娘，虽说知道烈酒这般身份低微的宫女根本不足为虑，但她心中还是有姑娘的占有欲作祟着。

烈酒呼呼大睡，睡梦中朦朦胧胧还不忘拉过来绵软的被子给自己盖上。完全不知道柔妃差点将她暴露给君天霁。

乌炎国大成二十四年，“己亥事变”由此拉开序幕，太子止召集月卫搜捕囚犯，引发皇帝强烈不满，调动御林军严格把控皇朝，两方人马一触即发，互不相让。

甚至月卫与御林军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互骂，还大打出手。一夜之间百姓的鸡蛋青菜大卖，纷纷被用来攻击对手。于是出现了一旁跳河大甩卖鸡蛋青菜，一旁官兵互掐的奇景。

百姓们拍手称快，有经商头脑的还开办赌博在围观群众中怂恿下注。

其实据内部消息再入烈酒耳中才得知，此次掐架完全源于皇帝不想让太子穿针引线把江澈给找出来，而太子只是一心单纯的找想要带走江澈的烈酒。

最终以太子党惨败收尾，太子被废。也不能说月卫没有御林军能力强，而是太子不让下狠手，于是把整个月卫憋屈到想自杀，更坚定了将始作俑者抓出来狠狠虐待一番再乱棍打死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才解气。

烈酒喷嚏连天，心道这是感冒了还是被诅咒了。

她揉揉鼻子，完全不知道她带动了一个皇朝的衰败，太子被废，也就让君止更为“惦记”她。她此时此刻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小鬼头”给她找来的一本书。

这个“小鬼头”正是从柔妃肚子里骗出来却阴魂不散缠着她的鬼胎。每天碎碎念让烈酒给她找父母，还十分恶毒每天编出三百个找不到烈酒就会如何如何的诅咒。烈酒早已经听得耳朵生茧，却也不能不顺着他去找。

“你仔细看看！再仔细看看！一定要看清楚！”小鬼头长得十分诡异，头大身小。一颗大头两眼睛绿油油冒着光，在空中飘飘悠悠，烈酒半夜起来小解没少被吓，如今习惯之后就把他当成了夜晚探厕灯。

此刻“探厕灯”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期待的望着烈酒，眼里火光一闪一闪，恨不得让烈酒立马找出来他父母的蛛丝马迹来。

“我看清楚了！”烈酒被他烦得闹心，拿起来柔妃送来的桂花糕狠狠咬一口。

这本书上有用的基本都没写，没用的基本占满整本书。烈酒看得脑壳儿疼也没挑出来几条有用信息。

但根据这鬼娃说的，她倒是听出来了。她娘估计是宫里的女人，而且他娘十分喜爱绣花鞋，他爹他也不知道是谁。宫里的女人无非三种，一种宫女，一种后妃，一种公主。再加上他活了八年，那就很好猜测，他出生那年是烈酒抓捕君湛那年。

那时君湛还是皇帝，他只爱过一个女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孩子，那也不可能是公主的，因为君湛在位时并无公主封位。如果是宫女的，那宫中女人千千万，她烈酒就是死也找不到。

这鬼娃给她的书，说是自他有记忆起看到的第一样东西。里面一定有跟他出身相关的东西。

书是普通的书，烈酒又翻来覆去看了看，长叹一声，合上书开始发呆走神。

思绪乱飘时，她恍惚间瞥到这书封面上的两个大字：

“永生。”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山洞，永生，绣花鞋，太上皇！

这皇朝唯一为爱而死的男人，整个后宫只为一个女人空出来的男人：

——君湛！

“我好像知道你爹是谁了。”烈酒脑壳儿更疼，她就像是中了一个太上皇的魔咒，总是遇到跟君湛有关的屁事儿。

“带我去！！”鬼娃欢呼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五度旋转。

“不过，他们都死了。”烈酒凉凉道，像是一盆凉水浇灭鬼娃的欢喜。

“那，你就说骗我喽——？”鬼娃忽的冷冽，头越缩越小，浑身发黑起来。一双小手长出尖利的指甲，狠狠瞪着烈酒。绿油油眼睛隐隐闪现一丝嗜血红光。

“但我可以带你去。”烈酒向来是不管闲事的性子，但这一家人着实太惨，对她也没造成实际伤害。而且她答应了鬼娃的要求，虽说是骗出来的，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从来也都不是放出承诺而不去完成的人。

鬼娃垂下手，低下头，一言不发。

烈酒未去打搅，过了许久，一阵阵低微的哭泣声传来，抽泣声越来越大，他哭得奶声奶气，触动烈酒心脏神经狠狠一痛。

烈酒恶狠狠安慰他道：“别哭了，丑得像鬼一样！”

“哇————”更高昂的哭声喷涌而出。

烈酒无奈的将他拉下来，把他抱到凳子上，摸着他硕大的脑袋安慰：“别哭别哭，你爹他还活着。”

“活着？”鬼娃抬起来来，湿漉漉的大眼瞅着烈酒。

“算是吧。”烈酒想起来君湛的模样，敷衍了一句。想着把这死心眼儿的孩子蒙混过去。

“算是吧什么意思，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算是吧是什么意思？”死孩子不负众望的抓住重点，又翻来覆去的问着烈酒。

“走走走。我们立即出发！”烈酒实在不想跟他再争扯，开始收拾东西。

鬼娃听到爹还活着，没有刚开始那么绝望难过，一双大眼期盼的盯着收拾东西的烈酒，眨巴眨巴。

烈酒收拾好之后，给柔妃留下一张纸条，大体意思就是“保重勿轻信他人有缘再会”之类。她帮了柔妃一个大忙，剩余的旦夕祸福就由她自己走了，她烈酒也不是观世音菩萨需要普度众生。

然后她拿着通行令牌大摇大摆的从皇宫出去，一路上拿着画像和她对比了半天都没认出来她。画像上的人浓眉大眼，跟她也就三分相似，她不屑的撇撇嘴顺利出了宫门，门口的侍卫摆摆手还让她多带些诸如鸡腿吃食之类的早些回来。

然后她靠着厚实的垫子，在柔妃期待的大眼中睡着了。

柔妃这心焦万分起来，故事听了一半戛然而止，让她觉着十分难受，但又不忍打扰烈酒，只好悻悻的给烈酒关好门出去。

“所以他就被抓了嘛——”烈酒又道。

“孙悟空来救了吗？”柔妃急不可耐问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烈酒懒得再讲下去，喝了些酒脸色有些酡红，双眼迷迷蒙蒙，像裹了一团雾气，水光涟潋。

众人急忙应和下来，匆匆忙忙出去抓捕越狱的烈酒去了。

此时面对主子的高气压，还不如让他们直接被打一顿来得痛快。所以大家都走得飞快离开地牢，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出去。

领头人吩咐过后向君止下跪道：“属下甘愿受罚。”

“打是打死了，不过这次唐僧念了紧箍咒，孙悟空忍着剧痛将老丈打落悬崖，唐僧怒下贬书休徒，含冤返回花果山。”烈酒美滋滋抿了一口小酒，打了个饱嗝。

柔妃一脸茫然呆滞的问道：“这唐僧竟是如此无情？”

柔妃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断给孙悟空喝彩，心道孙大圣真是英雄级别的男人，若是现实中真真有这样的人，那定是引得无数少女芳心。

烈酒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念头，从牢狱中逃出来之后哪都没去，而是又回到了柔妃这里。

“念在你于我有功，还是初犯的份上。”君止拂袖而去，道：“自断一指。”

“属下领命。”领头人松了一口气，看君止背影不见，眉头紧蹙将尾指放于地上，毫不犹豫挥刀而斩。一声压制不住的惨叫从口中溢出，他咬唇又忍着，哆哆嗦嗦撕下来一块衣角，把还在喷血的剩余半截指头包裹起来。

一堆人整齐的跪在地上，面容焦虑惶恐，领头人匆忙吩咐道：

“传我命令下去，立刻封锁皇宫，调动一切人马近期出入记录，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皇宫。通知月卫，必须要在天亮前得知她的行踪，马上联络驻扎宫外南北护卫兵，让他们积极配合我们行动，展开搜捕！”

此次关押烈酒的地方，铁链是由玄铁所制，因材质特殊，价值不菲千金难求，乃是不可多得的炼器之物，而主子却用此铁建立坚不可摧更不可能逃脱的牢笼，以此关押重要囚犯。没料到这囚犯不仅能打破无人能伤主子的先例，还竟能从这里逃脱。

领头人思绪纷乱，大胆推测到对方定非凡人，武艺高强不说，还具有通天逃脱之大神通。惹得一向静心如水的主子都动怒，那估计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而这位“武艺高强，通天逃脱大神通”的烈酒大妹子正在柔妃殿内，吃着上贡黑玛瑙葡萄，喝着琼汁玉液，给柔妃讲着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昏暗的地牢里，只有老鼠乱窜细微吱吱声，烛火暗淡摇曳，水声滴滴答答溅在铁链上，发出清脆的“啪”响。铁链垂落在水中，腕扣大开。牢中空荡荡，昭显着曾经束缚着的人无声嘲讽。

君止一身尊贵黑魑龙纹长袍，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看着这一幕，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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