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永恒

这是因为大众传媒独立于一切力量之外，奉行的是等价交换的原则，只要有人来买的，就是信息；只要卖得出去的，也就是信息。

更有甚者，事物的常态不是新闻，变态才是新闻。新闻界更是流行着一句很形象的话，“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而说实话，我当时在打那个报警电话的时候，确实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着王升光被抓到事情自然便会了结。但媒体却是无孔不入的，如我之前所说，只要有人来买的，就是信息；只要卖得出去的，也就是信息。而所谓“杀人凶徒向警方宣战”这是多么赚人眼球的一条消息啊！此事处理不好，警方乃至总统府的公信力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小胡在反应过来以后骇得直接就是一个立正，一脸蛋疼的委屈表情看着我。我则是哂笑笑，对老王道：“老王，你这一惊一乍的，看把小胡吓的。”

老王仍是那副玩味的表情，先是示意小胡坐下，看到小胡诚惶诚恐的坐定后，才对我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总玩这么一套，也不嫌腻歪。”接着转向小胡道：“你也不是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是记不住教训呢，晚上给我抄一百遍侦查员守则！”

看着小胡看着我那快哭出来一样的表情，我连忙拉住老王道：“拉倒吧，你个老狐狸，你要不想让我知道,小胡刚才没说话的时候你就该‘醒’了！”

老王也不着急接茬，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道：“其实即使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些了不是吗？”

小胡一边讨好地给老王续上热水，一边说道：“可不，师傅，你看我那一百遍......”

老王喝着热茶，舒服得叹口气，道：“算了，不用抄一百遍了，”看着小胡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我和老王同时开口道：“五十遍吧......”

“你个小兔崽子......”

“你个老狐狸......”

我和老王相视大笑，独留小胡在旁悲春伤秋......

“说实话，按我之前那特立独行的样子，是不可能会晋升的，我之所以能升到现在这个地位，最主要就是因为郝郁文案。当时这件案子看起来证据确凿，实则错综复杂，而且还有很多疑点难解，却竟然就那么草草的结案了，说到底，也是因为我终于对‘他’妥协了一次的缘故吧……”

说罢，老王深叹一息道：“说实话，半年来，这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结。”聊着聊着，老王竟是自己又把话题聊到了屠夫郝郁文身上。

其实我也知道，老王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查到全部事实的真相，甚至只是掀开了冰山之一角。所以后来他再也不敢穿上那身警服，因为他觉得他配不起肩上新“点亮”的那几颗花。

后来这半年间，除了在一位老战友的追悼会上，老王穿上了一身没有带肩章领花的警服去参加，他就再也没有穿过那身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渴望穿上的衣服。

而时过境迁，一年前的轰动大案在如今依然屡屡被提起，而却总是被传的面目全非。老王也是打太极一样绕着我，虽说让我明白了案件虽结，真相却未结，却也恪守自己的本分，并未透漏更多。

“当时我只是个资历丰富的调查员，最后拍板定案的其实就是那赵小佛爷！”

听得这句，我先是一阵恍然，紧接着震惊的瞥向刚刚还闷头大睡的老王。只见老王正揉着惺忪睡眼，一脸玩味的看着我。

“还记得那个X村屠夫郝郁文吗？”我突然问小胡道，“知不知道他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我听说这事后来是老王全权接手的。”

小胡先是一愣，然后偷瞄了一眼正在闷头大睡的老王一眼，皱着眉头道：“本来他应该是进精神病院的，但是媒体传得沸沸扬扬，最后闹得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为平众怒……”小胡没有说结果，只是右手比成枪状，在脑袋上一点，其意不言而明。

“我和老王还就是因为这件事认识的呢，”我很有感触的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家伙死有余辜，并且是个反人类的疯子。但是连审带判下来，听说好像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我记得当初我问老王案情进展的时候，他不是还说事有蹊跷，不会那么快结案吗？”我不动声色的套着小胡的话，道。

小胡听我这么问，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显然他之前欲言又止的就是这个问题，他这人虽耿直，心思却也细腻，没有漏过我语气中的苦涩与无奈，连忙劝慰我道：“你也不用着急，有田局长压着，他小佛爷还真不敢乱来。”

我见小胡为我担心，不由心头又是一暖，淡然道：“所以我也没有多紧张不是，谁都知道那‘赵老佛爷’和‘天皇老子’都是一辈人杰，各自坐镇一个直辖总局，之间的私交也算匪浅，不然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孙子派到田局长麾下了。”我看着老王的睡脸，却是面带微笑道。“有这么个人在里面搅风搅雨，难怪老王的心情不好了。”

小胡也看了看老王，无奈道：“没办法，虽然有‘天皇老子’坐镇，但是小佛爷要是打定主意真想偷偷搞个先斩后奏什么的，倒也难办。”

这些枝节一想通，我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巴掌。说到底，两年的风雨到底蹉跎不掉我骨子里的疯狂。但想，便做了，也无所谓后悔与否，只是这番节外生枝，让我的处境却变得难上加难。

胡思乱想之中，想到那嚣张狂妄的“小佛爷”，瞥着旁边熟睡着的老王，我脑子里一闪念，几月前的那个案子闪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看看旁边正在喝茶润喉的小胡，我心中一动，转向小胡，混不在意状。

这年头，在信息技术的迅速崛起的同时滋生了种种不安因素。当下某些传媒为了吸引眼球，时常选用低级趣味的东西占领市场。出于对利益的追逐，大众传媒的报道风格变得煽情、夸张，有时甚至会造成失实。采访过程中侵犯当事人隐私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过去的传播几乎都是严格意义上的新闻，哪些内容可以传播，哪些内容不能传播，全部有法可查；而现在却是信息传播，只要是信息，而且只要有人关心，就“传你没商量”。

“那你和老王把我弄到这来是要闹哪样？”我见话题越跑越偏，在跑下去估计就要跑到新国议会去了，连忙适当拉回。

“是田局长的意思，”小胡答道：“目前案情已经很明显，几个涉案人员都没有太大的罪责，虽然安雅晴与沈明菁一死一疯，但说起来却又好像都不是王升光主动加害。”小胡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要不是你那个报警电话，事情可能没准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C市警力原分七区六部，本来没有什么第七分局，因为C市本身就只有七个区，总局在主要行政区，一到六分局则各自坐落在其他各区几何中心区附近。这个七分局却是在小佛爷来C市“镀金”之后特别成立的临时部门，并且内设在总局。

小胡的无言以对证实了我之前所言非虚，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让我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于是我便再次开口问道：“恐怕小佛爷的主张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吧？”

“这关我打那个报警电话什么事？”我颇为不解的问道。

“你还说，”小胡见我一副又是疑惑又是委屈的样子，本来还想好好数落一番，话到一半却又软了下来，道：“本来确实没什么的，但是有知情人把你那通报警电话爆料给了媒体。”

小胡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想起来貌似确实看到过这么一篇报道，好像是说什么“杀人凶徒向警方宣战”什么的，想到这我脑门上也开始冒冷汗了。

“对，以七分局局长小佛爷为首的一部分人认为，既然之前已经把你作为主要嫌疑人在调查，而王升光会‘变身’这件事又不可能公之于众，为了保证我们警方的公信力，继续以你为主要调查方向，并对胡子和王升光那方面采取静观其变的方法比较妥当。”小胡确认道。

“说得倒好听，”听到“发话”的是“小佛爷”我口气中不免多了一些怒意，“小佛爷那意思摆明了是要提醒你们，搜捕王升光和胡子的效果微乎其微，而胡子既然表达过事后会主动背锅的态度，就先听之任之，先把我这个做第二手准备的替罪羔羊找到却是真的。别到时候胡子跑得不见了，我又消失无踪，到头来高不成低不就，警方就更加的为难了。”

“小佛爷”是市局内部给这个七分局长起的一个花名，谁让他有一个名震军、政、警，被人称作“赵老佛爷”的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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